THOR輕撫著懷中人汗濕的後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火堆燒了一夜,已經有了即將熄滅的不穩晃動,約頓海姆永遠分不清白天或黑夜,混沌未明的天際不是颳著聲勢驚人的風雪,就是懸著兩輪詭異的紅月

「我們該走了?」他再往下撫去,優美的肩胛骨像是埃達華姆邊緣緩緩起伏的丘陵,Loki睜開眼睛看著他,再將頭給埋入他的臂彎,靠在他的鎖骨上,停了一下,然後側著身子爬了起來。

「走吧。」披在身上的絨毯從光裸的身子上滑落,他拎起散落在一旁的移動倉庫翻找起衣物,順便將一些肉條或乾糧扔了出來。

「吃點東西,接下來一股作氣衝進Laufey的老巢吧。」激烈的性愛讓Loki的腰有點痠,THOR還不熟練,幾乎憑著本能行事的多,幸虧Loki也是半神,並且早習慣了Thor的強勁力道,否則躺上幾天總免不了。

THOR微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像是情竇初開的小伙子,終於把暗戀以久的家庭教師拐上床了那樣,Loki皺了皺眉頭,繼續穿他的衣服。

「等我們拿到東西以後,沿原路回去嗎?」THOR喝了一口酒,熱辣的液體有助驅寒,他們將在曠野中行進一整天,先讓全身暖起來非常重要。

「……我想往東面去,如果順利的話,兩天後會到達海峽最狹窄的地方,然後我可以故技重施……召喚雷鳥飛回去,就像上次我跟Thor過來時一樣……」Loki用犬齒撕下一口肉,一反常態的細嚼慢嚥,而是大口大口吞,THOR知道他的意識裡覺得時間不夠用了,所以才會吃得那樣急,好不容易解除了詛咒的危機,世界崩毀的威脅又逐漸逼近。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希望,「Thor」正是自己劫後餘生的證明,他會平安回去的,一定得平安回去。

 

雙頭狼跑得比昨天更快,似乎也察覺到主人的心急,THOR緊摟著懷裡的Loki,他必須記住這個感覺,必須將它牢牢刻進骨髓血液的最深處,記住他義無反顧地愛著一個人,而那個人也以同等的情感回應他。

黑山近在眼前了,路上除了堆壘的怪石之外,還多出了許多人造建築的殘體,一些斷裂頹傾的石柱,刀劍劈砍的痕跡怵目驚心,不曉得是Odin帶來的那場大戰,還是出自魯莽的雷神與他的弟弟以及笨蛋朋友之手,四周杳無人跡,有些地方彷彿有被吃剩的骨骸散佈,但雙頭狼腳程實在太快,看不清楚那些碎骨屬於什麼物種。

「……好荒涼……」THOR搓了搓雙臂,望著上方一座座黑色拱門,他們已經進入王城的範圍了,隨處可見凍在冰裡的刀劍盾牌,似乎是匆忙撤離、來不及收拾的。

雙頭狼停了下來,鼻尖擰起怒紋。                         

「走吧。」Loki安撫地摸了摸牠的背毛,低聲說,「這裡還有鎮守的東西,儘量小聲點,別做無謂的戰鬥,別打草驚蛇。」

THOR跳下狼背,慢慢抽出繫在腰間的雙劍,那是Freyr送給他們的東西之一,出自侏儒工匠的巧手,雖然無法與Mjollnir相比,但也算是巧奪天工的利器了。

Loki收回雙頭狼,野獸的氣味可能會引起騷動,這裡的路他來過好幾次了,除了跟哥哥來的那一次之外,還有計畫除掉Laufey,假意洩漏情報給霜巨人那幾次,他常常回想當初做那些事的用意,單純只是向Odin證明自己是他們的家人?或者根本視約頓海姆之血為恥辱?所以將長矛打進Laufey身體時,他究竟有沒有罪惡感?自己也說不清了。

人總是拘泥於事物表面的本質,被一些外顯的情緒左右而失去判斷能力,那個時候他自然是恨著霜巨人的,可是弒父的傷也讓他背負了許久的痛苦,甚至與其它曾經做過的、那些關於「背叛」的事攪在一起,成了心魔,在Loki於宇宙流浪的期間,時時刻刻提醒著他。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將自己的失控歸咎其上,一再犯下錯事只為了彌補心裡巨大的空洞,相反的,另一個人就截然不同,他或許固執暴力、根本沒有思考行動的後果,但是事實證明他老兄樂觀的態度與兇猛的直覺,總是能夠清楚看透命運的流向,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亦然,這也就是THOR為什麼能夠毫不猶豫地破解詛咒的理由。

 

他們兩個人都將腳步放得極輕,細碎的回聲環繞在偌大的空間裡,已經進入建築的本體了,王宮說穿了不過是個巨大的洞穴,約頓海姆人依著原先的山勢布置起議事大廳,此處俱以巨岩打磨而成,連粗糙的表面都沒拋光;在阿斯加德人眼裡,霜巨人既落後又野蠻,茹毛飲血,過著溝鼠般的生活,就連王宮也破敗得可憐,連點防禦工事也沒有,可是實際上,能夠闖到這一層的人並不多,他們在九界的實戰力可是從前頭數來的,即使是Allfather也曾吃過大虧,所以儘管他們已經從此處撤走了,仍不能掉以輕心。

通道很長,比最深沉的夜還要黑,以往他來的時候兩旁還會點燃幽藍色的燧石,人去樓空後早就沒人補充了,Loki在手心點起一盞微弱的火球,光源範圍很小,只能照明前方一公尺處,怕火光驚擾暗處還在沉睡的冰獸,他大可變回夜視力極佳的霜巨人,可是必須顧全THOR,阿薩神族的眼睛在這種環境下不了作用。

這條路的盡頭就是王位,那是生母殞命之處,也是Odin撿到Loki的位置,更是他向Laufey進獻詭計的地方,最後,就連整個九界的命運及雷神的生死,都塞在椅下狹窄的縫隙中。

 

THOR豎起耳朵,在黑暗中視覺雖然遠不及Loki,但是聽覺及嗅覺還是相當精準,打從踏進正殿來,一直有股若有似無的人聲迴盪在空間裡,也許是風從某處灌了進來,盤旋在廣大的洞窟裡形成低語般的效果,但是另外一些更容易被察覺的、鐵器磨擦似的悉囌聲,就絕非能以物理學解釋。

Loki說過,舊城雖然撤離,仍會有「東西」留下來看守,THOR和霜巨人及巨大的冰獸交手過,深知他們的厲害,一想到曾經將自己整個拎起來Laufey,鮮血般殷紅的眼讓人無來由生畏,當然,他也看過Loki變成霜巨人的樣子,在阿斯加德人的審美眼光裡,藍膚紅眼一直是邪惡的代名詞,至少他小時候筆下的「壞人」全都長成那個樣子。

但是當他一頭栽進三年後的世界後,有些事情變得模糊了,正義與邪惡不是單憑一面之詞,殺戮可能伴隨的也是重生。

THOR想,如果這些體悟能跟著他回到三年前,那麼,他將能以更公正的角度審視一切,或許他會放下成見,好好評估那些被他貼過標籤的種族。

這個世界是多彩的,並非單純的黑或白,介於光明與灰暗之間的是數不清的各種色層,如同肉眼所視未必真實,成為一個能負荷國家的王必須有著洞悉萬事本質的能力,然而愛一個人也是。

Loki一直是他壓抑的根源、也是潛意識裡汲汲尋求的果,他的身上流著敵人的血,卻和自己一樣,飲著阿斯加德的乳汁長大,他是苦難與甘美的綜合體,既是他的弟弟、背叛國家的罪人,卻又是無法開誠佈公的依戀。

而今,Loki以超乎所有人想像的堅強姿態,咬著牙只為了彌補THOR的愚行犯下的禍事,對於這種不顧一切的情感,THOR還在懵懵懂懂的階段,但根苗已經確實種下,並抽了芽。

那麼,他該如何報償這份愛?

一直以來他就了解Loki的好強,他不是該被保護的花朵,戰鬥才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甜膩的歡愛固然令人沉醉,並肩面對未知的恐懼,卻更能體現彼此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也可以解釋為何兄弟倆對對方的佔有慾如此熱烈、保護慾也如此堅強。

「有東西逼近了。」THOR不由自主橫起劍,檔在Loki身後。

「數到三,開始跑,你掩護我。」Loki別過頭去看了THOR一眼,然後將火熄滅。

 

「三!」「三!」

 

他們同時喊出一樣的音節,步伐一致地狂奔著,Loki只將眼珠子變回約頓海姆人血紅的夜眼,在前端開路,THOR則循著弟弟的腳步聲跑,越來越多的金屬磨擦聲,在全然黑暗的空間裡猶如鬼魅的呢喃。

「是什麼?」Loki大吼,鎮守的東西已經發現他們了,再輕聲細語也沒有意義。

「是蟲子,而且數量很多!」THOR慌忙摸起移動倉裡的東西,這東西捲起來就是一條布,一直掛在他身上,但他顯然不是魔法師的料,無法讓移動倉庫遵循自己的意志將要的東西吐出來,他原本想找盾牌或盔甲,卻只翻出一堆做為燃料用的燧石。

Loki一邊跑,一邊考慮著要不要將掉落的燧石燃起來,蟲子是怕火,但此舉無疑是告訴牠們「嘿!我在這裡!」

「……希望不要是冰蛛或青甲蝗,來隻大個頭的我還可以解決,這些惡毒的小東西最麻煩……」Loki跑得上去不接下氣,卻見正前方一道銀白色的影子,伴隨塌陷的轟然巨響及嗆人塵土,穩穩落在王座跟前。

「……我真恨我的烏鴉嘴……」他剎住車,伸手擋住THOR前進的衝力,然後從手掌中抽出Gungnir

前方的龐然大物將舊王城的屋頂砸出一個大洞,紅色的月光灑在牠的八隻腳及複眼上,大的不成比例的腹部上有一張骷髏般的臉孔,雙眼及張大的口部是三個黑黝黝的洞口,扭曲怪異的神情凍結在蜘蛛長滿絨毛的軀幹上。

這下子連燧石也不必點了,大殿籠罩著紅光,身後那陣金屬摩擦聲並非來自眼前這隻巨大冰蛛,而是石壁上數以萬計的青甲蝗蟲,牠們的翅膀像小型螺旋槳,擦過就是一道可怕的血口子,更別提那討人厭的習性──喜歡一頭鑽進去人體內,用牠們鑿子似的頭顱開挖探索。

「八成是記恨咱們將牠表哥的墓穴當作Motel。」Loki召喚了死亡之風,黑色的氣旋逐漸在矛尖聚攏。

Motel?」THOR沒聽過這個詞彙。

「……總之是米德加爾特流行的玩意兒。」Loki深吸一口氣,「我引開牠們,去拿匣子,你斷後。」

「沒問題。」THOR將雙劍交叉橫臥,他似乎知道Loki想幹什麼。

青甲蝗鼓動著翅膀,變換隊形往這裡靠近,如同一片黑壓壓的風,而擋住另一頭的冰蛛也揮動著刀刃般的八隻腳,往兩人的所在地踱來。

「火!」LokiGungnir快速轉了一圈,THOR同時將二劍交擊,擦出火花,地上散落的燧石極為易燃,是最佳的引爆器,雖然沒有Mjollnir,但雷神之所以為雷神,就在於他與生俱來能夠役使這種自然力量。

小型雷爆挟著怒捲的狂風,將青甲蝗的陣形炸了極大的缺口,冰蛛也被逼退了幾步,Loki趁這個空檔趕緊鑽進蜘蛛腹下,順著平滑的地面直直滾入王位之下,THOR在地上打了一個滾,也翻到冰蛛後方,大部分的青甲蝗被解決了,但是還是有幾隻漏網的,受了雷爆的驚嚇直接撞上他,蝗蟲堅硬又充滿利刺的頭部可比金屬兵器,前半段插了進去,後半段還在外面掙扎,但蝗蟲越是動,那些有倒勾的利刺就更深入,最深的一隻幾乎整個身體埋入THOR腹部,只剩下半截屁股跟兩條刀片般的腳在半空中蹬。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