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們敘述一個美好故事的開頭,總是習慣性地清了清喉嚨,裝模作樣地說:「很久很久以前……」。

Odin也不例外,大部分的時候他很嚴峻,可是真正與他熟識的人都知道,眾神之父對說故事這件事可是樂此不彼,他會在早晨的英靈殿上對群臣說;在華貴的夜宴上搖晃酒杯,閒話家常地說;也會在戰場上揮舞著寒光熠熠的永恆之矛、以一種近乎咆哮的悲壯語調,對著身後的阿斯加德軍隊,或是眼前壓境的敵人說;有時他的聲音會穿透時空到達另一個國度,崇敬著阿薩神族的人類便會將之稱為神諭,甚至煞有其事地撰寫成預言。

然而,Odin偶爾也會為自己的兒子說故事,僅管那兩個長相迥異的小男孩對情節的理解程度有限,父神在起頭時總是以略帶傷懷的語氣訴說著,很久很久以前……

 

說,說故事,說已成過往,無法改變的事。

就算過往如此美好,如今也只能存在於少數人的記憶。

 

Loki的手攀上了床緣。

他的指尖觸碰到鑿成圓形的晶石,頓時替幽暗的室內添上一點光線,窗簾沒有完全拉上,半弧形突出觀景台外是參差不齊的塔尖輪廓;金宮,彷彿億萬年前就佇立在這裡,象徵阿薩神族坐擁的財富與榮耀,建築物的剪影以漸層的藍襯底,天就快要亮了。

這曾經是Loki一天當中最喜歡的時刻,在報曉的雞鳴劃破黑暗以前,整座宮殿置身於清醒與昏昧的交界,這時夜裡照明用的燈火會全數熄滅,天空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日出前的金宮,若剛好在這時段醒著也僅是驚鴻一瞥,沒將心思專注在欣賞之上,更多的時候他待在另外一個星球而不是在阿斯加德──無論是在宇宙洪荒間流浪、或者在米德加爾特過著人類的生活,這番光景令他懷念,卻也有股沒來由的傷感。

一隻手指力道不輕不重地抵上他的脊柱,手指的主人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在薄弱的天光與昏暗的照明下,像破曉時帶著灰色的深藍。

他直接將Loki捲回懷裡,鼻子抽噎了幾下,聽上去像是感冒了,Loki莞爾,同時卻也感到有些悲傷,那壯得像頭熊似的哥哥,終於也熬不過近日的勞頓,顯現出不符合他威名的疲態。

「你的肌肉好緊繃。」Loki躺在Thor身上,裸露的雙肩帶著春日早晨的寒意。

「喔?」Thor只是隨意應了一聲,眼下濃重的陰影彰顯了睡眠品質的低落。

「背部硬的像石頭,肩膀也是。」碧綠瞳孔看向ThorLoki眼睛的顏色總是讓人想起清冽的冷泉,Thor沒有答腔,抿了抿嘴唇。

「通常我不該管這些事,但今天不一樣,你今天必須要容光煥發,阿斯加德之王。」Loki掙脫哥哥的環抱,從枕頭下摸出一個造型古怪的水晶瓶,難以定義那是什麼形狀,勉強找出一個相近辭彙的話,多數的人會說,它簡直就像個張大嘴怒吼的人。

「喝吧,好好睡上兩個小時。」Loki扭開瓶蓋,一股濃郁的香甜竄入鼻腔,這玩意兒能將一天所需的睡眠時間壓縮在兩個小時內,它的原理就是將知覺神經麻痺,甚至讓人感覺不到疲累,最初用於Odin的大軍第一次攻打霜巨人的征途,這種藥造就了名聞遐邇的狂戰士,但服用者也必須付出等同的代價──他們會變得像猛獸一樣凶暴易怒,不可理喻且極富攻擊性。

藥是Frigga給的,她要Loki在不得以時灌進哥哥嘴裡,比起可能造成的副作用,積累的精神壓力更可能拖垮國王的身體。

Thor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辦法好好入睡,縱使命運三女神的詛咒曾讓他痛不欲生,與Svartálfar的征戰使他心力交瘁,但都比不上裝著Odin靈魂的匣子被奪走的結局,這是糟糕透頂的情況,不僅關乎他的家族,甚至影響到九界的存亡

他接過瓶子,毫不思索的灌下,深吸了一口氣,Loki將他按在羽絨枕頭上,隨手順了順有些蓬亂的金髮。

Thor很快昏死了過去,距離上三界會議開始的時間只剩下十個小時。

上三界包括阿斯加德、華納海姆以及阿爾芙海姆三個國度,居住著人類口中的神族以及近神的光精靈Alfar,以九界的統御者及優勢種族自居,這個會議源自Odin擊敗霜巨人,成為九界共主的那一年,也就是Loki誕生的那一年,Thor當年還不到三歲,卻已經對這個會議有了模糊的印象。

他被Odin抱在懷裡,站在英靈殿的制高點俯視著與會的賓客,華納神族的貴族以及Alfar的高等魔法師打扮的一個比一個華貴,約頓海姆戰俘被一群群鎖在殿上的中央走道,任「正義」審判他們的罪行。

根據記錄,Odin後來將戰俘的雙手雙腿打斷後開啟彩虹橋將這些人送回極寒的北方國度,有些人批評Allfather惺惺作態的仁慈,但是很久以後,有人才從Frigga的口中聽到,他在Laufey的宮殿裡撿到了一個被丟棄的孩子,是那個孩子的哭聲,才讓Odin下了不處死戰俘的決定。

然而這只是題外話,召開上三界會議是大事,至今也只舉行過兩次,Thor從沒想到繼任之後會這麼快就碰上,九界正遇上空前的浩劫,眼下的平和不過風雨前的寧靜,共主的責任便是尋求締盟的力量,阻止世界樹及時空的崩壞,只是自恃甚高的種族聽進去的話畢竟有限,儘管Thor這兩年的政績倍受肯定,在那些活了幾千年的神族眼中,他不過就是個空有蠻力、被Odin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孩子。

 

Loki望著兄長有些凹陷的雙頰及慘白的膚色有些出神,直到兩道短促清脆的聲響拉回雙眼的焦點,他靜悄悄地滑下床,從一旁的紫絨躺椅上抽起平板電腦,螢幕上閃爍著一條訊息,用方方正正的中文字寫成。

「冒昧打擾  何時方便約個時間詳談?」

Loki看了看那行文字,再抬頭看看遠方的天空,漸層的藍色消失了,不知何時聚攏的烏雲,嚴嚴實實遮蔽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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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