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15】

「Thor！」硝煙的氣味迴盪在室內，能見度相當差，Loki和吳邪從桌子下方鑽了出來。

爆炸發生前Loki就已經建立一個防護罩將兩人圈在裡面，所以毫髮無傷，但是這棟樓幾乎半毀了，瓦礫堆底下處處是殘破的人體。

「我們沒事！」Thor同樣攙著張起靈從掩體走了出來，阿薩神族十分耐打，就算炸彈直接在身後爆炸，炸的血肉模糊，可能都只要休養個幾天就會好，但張起靈就不同了，他臉上有幾道擦傷的痕跡，手臂的衣物也被飛濺的銳器劃破，割了兩道略深的口子，幸好Thor反應快，即時將他擋在自己的身體後方，否則炸彈的威力驚人，肉體凡軀在這麼近的距離是逃不了的。

「看來我們是唯一的生還者。」Thor張望著滿目瘡痍的現場，幾分鐘前還活著的那群人，現在全都散在這個空間裡了，血腥味混雜火藥味令人不敢恭維，吳邪忍不住掩起鼻子。

「快走，趁警察還沒來之前，否則一盤查下來，明天很難準時走。」張起靈按住自己的傷口，拉著吳邪就往外跑。

外頭，原本熱鬧的商店街冷冷清清，一個人影也沒有，這裡的居民早已習慣自保，苗頭不對就儘快閃人，也因此他們順利的回到後街的旅館裡，沒有在半路被警察攔下來。

「Thor，老太婆找人來傳話了。」忙著遠離事故現場，沒有人有空閒多說一句話，回到旅館，關起了門，Loki劈頭就是這句話。

「傳話？」Thor揉了揉肘關節，剛才的爆炸雖然不至於讓他傷的太重，但是小傷難免。

「是的，撞進來的那台車，擋風玻璃上出現了一行字，”給Odin之子的禮物”。」

「我也看到了。」吳邪氣喘吁吁地插嘴，「開車的傢伙手被綁在方向盤上衝進店裡來，炸彈引爆前，他笑得很詭異。」

「……等等，這不是仇視漢人或是外國人的隨機自殺攻擊？」悶油瓶將上衣脫掉，傷口的出血量有點大，需要立即止血，Loki從移動倉庫裡拿出藥品和繃帶，扔給他，同時回答他的話。

「我想不是，我們只有四個人，如果是恐怖分子，扔個手榴彈進來不是更省事，何必勞師動眾？我從其中一個人腦中讀出一些事，證明他們都是被控制的，目的是牽制住我們，好讓這台裝炸彈的車撞進來。」

「這有點誇張，老太婆明明知道我跟你不會因為爆炸而死……還把場面搞得這麼大？」Thor有些迷糊了，只是傳個話，居然需要賠上十幾個人的性命？

「這時候只能套那句話……命運是殘酷的。」Loki搖搖頭，「正如之前小哥提到的那一點，她們要強化我們來對地方的觀念，如果加上一些聲光效果，大概更具說服力。」

「照推論看來，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似乎不會有實質的危險發生？」

「我認為是的。」Loki頓一頓，右手往小小的玻璃桌一抹，隱隱浮了銅鏡的形狀，「我們曾認為命運三女神要的就是它──姑且不論重要性究竟有多高，至少是從阿斯加德來的，當然，有更大的一個理由令她們覬覦，這個東西像個小型的魔方，能夠連接某一點時空，連接面不知道是誰用火漆蓋上，所以此物一直沒被人類以外的種族發現。」

「經過Banner的研究，裡頭雖然能通往時光之河的支流，卻因為藏在地球已久，失去了和能量來源──世界樹的聯繫，所以若是要以它擾流禍是阻斷某個缺口，成功的機率並不高，老太婆後來發現了此事，於是便把腦筋動到銅鏡能引來的、更有用的東西上。假設她們想作的事就是讓河流潰堤，Odin的靈魂確實是當仁不讓的祭品。」Loki輕嘆了一口氣，又將銅鏡的顯像從桌面抹去。

「不過世界樹根深蒂固，只有一位神王的力量是無法撼動的。」

「她們要的是我，只要世界樹將我的父親的力量吸得一點也不剩……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水太滿了會有什麼結果。」Thor低聲接話，他的眼光飄向窗外的黑夜，和田的市區不算太繁榮，八點不到就僅剩零星的燈火。

「……這聽起來，勝算並不大啊。」吳邪苦笑咂了咂嘴，「不過這麼低的獲勝率，我們也不是沒打過，更何況，這次還在擁有兩個神的隊伍呢……啊，你們上次不也打贏了？外星人入侵的那次，復仇者聯盟在紐約大敗……」

他的眼光掃到了Loki，連忙把脫口而出的話吞了下去。

「……呃，我沒那個意思，中國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還有失敗為成功的試金石……」他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最後聳聳肩，「總之，回歸我們擬了上千次的戰略結論，打倒那兩個老太婆就是了，其它的就別想太多；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從明天開始，咱們可沒床可睡、沒熱水洗澡了，就這麼決定吧，明天早上十點，樓下櫃台集合。」

簡短的會議到此結束了，然而也沒有什麼能夠討論的，在他們面前的怪獸是幾乎無法抗衡的，唯一能夠動腦筋的，只剩下如何在時光之流潰堤之前逮住主法的Verdandi和Skuld。

Loki照例在睡前洗了個澡，他討厭帶著滿身煙塵的氣味睡覺，尤其身旁又有個老把他當抱枕的人。

浴室的門上半部是一塊霧玻璃，下半步則是很薄的合成木板，毫無隔音效果可言，房內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Thor正在和Sif通話，他簡單的向她說明了今天遇到的爆炸案，包括那三個老太婆在言語上的挑釁，接著是一連串關於國內的決策，國王不管到了哪個時空都該日理萬機，這一點Thor作的可是無從挑剔。

他已經不再只是將國家當成父繼子承的基業，而是他個人的責任與使命，身為一個原先並不被看好的二世祖，Thor展現的雄才大略幾乎跌了那些保守派的眼鏡，可是即使是如此深明事理的仁君，在他的治世裡仍存在著許多汙點，張牙舞爪地橫在無法抹滅的歷史上。

Loki也許就是其中一個，身為國家的二皇子，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之後甚至與兄長違背倫常的廝混在一起？他看著霧玻璃那一頭比手畫腳的Thor，讓他想起了一些事，關於當時被神盾局關在牢籠裡的。

那天，紅髮的俄國女人隻身來與他談話，那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女人，竟然還抱著要拯救另一個骯髒傢伙的性命？

曾經Loki認為那樣的情操非常可笑，也許只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催眠自己還懂得愛人、還懂得拯救人，催眠自己，原來心裡的某部分還埋著良善的種子啊！

但他確實把話說得太早了，沒想到沒過了多久之後，Loki也困入這樣的情緒裡面，他開始實踐了女間諜由冷血的刺客轉為救世主的過程。

回到金宮之後，母親無私的愛慢慢改變了他，「我的好孩子」，溫柔的Frigga總是這樣對他說，即使Loki滿頭如黑夜的髪，並不像家族成員中的任何人。

所以如今他還是留了下來，所以他當然還是The Odinsons的其中一員。

他抓了浴巾走出浴室，並不把那塊布拿來圍在腰間，而是將它高舉到後腦勺，擦拭著髮上滴落的水珠，Thor見到他這個樣子，眼睛瞪的老大，連電話都忘了繼續講了，直到話筒裡隱約傳來女人咆哮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繼續和Sif談話。

他知道Thor和Sif正在爭辯什麼，王位繼承的問題，如果Thor不幸在這一役丟掉性命，等著遞補上來的人還有哪一些，君王出征前必須都要立遺囑的，Sif也只是在執行她的工作。

「妳覺得還有這個必要嗎？如果我們失敗了，九界也就跟著完蛋了。」Thor的聲音不大，或許也是因為Loki正在一旁，所以氣勢稍稍軟化了一點。

「……就照我在離開之前宣讀的……如果真的發生不幸，上三界會議必須批准神后Frigga的合法繼承權，記住，不是攝政，而是絕對的王權：此外，阿斯加德的軍隊，全交給妳統理，如果有人企圖在國家危難之際計畫潛逃，就把他給殺了，不需再經過審判。」他的聲音聽起來單調的就像在念一張公告，Thor揉了揉眉心，抿緊了嘴唇周圍的線條。

「……我重複過你的命令了，Thor，可是他們老是吵嚷著，阿斯加德應該有個男人出來說話……」Sif的聲音也軟了下來，她聽的出Thor言語裡的疲憊，儘管已接任女相多年，但會議那些老古板仍不能接受女人治國的事實。

「那就要他們自己到米得加爾特來對抗命運三女神！若是我兩天後死在這裡，至少我證明了自己並非麻木不仁的膽小鬼！」Thor的右手成拳，重重捶了一下桌子，話筒另一端的Sif突然沉默了，令人窒息的寂靜在空間裡盪開來。

Loki略為冰冷的手撫上Thor後頸，指節重重按壓著那兩條因暴怒而浮現的筋脈，Thor有些委屈地看著他一眼，Loki點點頭，抬起下顎，他才像個孩子一樣，乾巴巴地拿起話筒，繼續對話。

「……Sif，對不起……」Thor的道歉裡蘊藏的是更多的愧疚感，他知道Sif一個人力抗所有的輿論、決策及口舌是非再辛苦都不過，然而直至剛才為止，她還未曾向自己透露過一絲疲態；反觀一個國家真正的統治者，在下屬面前情緒卻一再失控，如果不是Loki適時提醒了他，恐怕他又要把無能為力的挫折感發洩在無辜的Sif身上。

「……沒關係，我還可以。」Sif的語調雖然故作堅強，但濃重的鼻音證明了她剛才哽咽了，怒極的Thor不是令她掉淚的主因，這位阿斯加德第一女強人所擔心的，是那句「如果我死在這裡了」，對於永遠令人畏懼的命運，即使身為能力卓越的神族，與之抗衡，獲勝的機率也並不高，Sif當然也深知這點，Thor講出了她最大的的耽憂，這通電話也許就是訣別。

「還有兩天，還有兩天，我撐得下去的。」她勉強從有些啞的聲線裡擠出一絲輕快，「你們絕對要成功。」

「我們會的。你也親眼見識過同行的那兩個人類了，老實說，比起神族議會裡腦滿腸肥的貴族們，他們可靠許多，是吧？」Thor頓了頓，遲疑了一下，然後用許久未聞的溫柔語調對她說，「答應我，Sif，這兩天好好吃飯睡覺，一切如常，我們會沒事的。」

「我知道。」這下子換Sif停住了，她有些猶豫地把嘴湊近話筒，用極小的音量說，「神后忍著不跟你們通話，就是相信你們一定會回來……所以……不要讓她心碎，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