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後來他用還能勉強行動卻麻的毫無感覺的左手將毛巾撩起來,隨便抹了抹最尷尬的部位。

當然是背著Tom的。

Chris覺得自己像在逃難,對,生理反應,雖然只是一點點,還好最後Tom也沒再看他。

他聽著浴室裡傳來花灑的水聲,如釋重負地靠在洗衣機旁──就擺在浴室出口左手邊內凹的小空間,機器面板上胡亂堆滿待洗衣物,最上頭的就是Tom今天被咬破的牛仔褲。

看來他並不打算丟啊,Chris想起在醫院就被自己扔掉的羽絨外套。

這件牛仔褲到底有什麼故事呢?

 

牆上的時鐘已經指著8點的方向,他沒忘Tom剛剛提的晚餐即將送到。

於是他蹣跚地離開浴室,儘可能挑些不太需要手部動作就能套上去的衣服……最好還是寬鬆到能遮掩下身的。

還好、還好。

穿上浴袍後,Chris走進廚房裡,讓迎面吹來的冷風降個溫,廚房是公寓裡唯一開著窗子、沒有暖氣的地方,非常凍,卻是現在急需冷靜的人眼裡的救命稻草。

兩分鐘後他聽見門鈴響起,Tom從浴室裡喊他開門付錢。

 

Tom點了三個大PIZZA,都是很清淡的種類,諸如瑪格麗特※註,沒有墨西哥辣椒、辣肉醬或是油炸物,很貼心的考慮到傷口會不會發炎的狀況,Chris跟他只認識十天,但朝夕相處,室友的食僻又怎麼能不曉得呢?除了甜點外,Tom偏好辛辣的食物,雖然他笑稱自己一吃辣就會鬧肚子,每餐還是撒上大把胡椒或辣椒粉提味。

這時Tom也從浴室出來了,他穿著紅色T恤跟一件短褲,邊擦著頭髮邊從廚房拿出巴西利末加進濃湯裡而不是他喜歡的粗粒黑胡椒,坐在Chris身旁轉開電視。

「你有辦法自己吃嗎?」他打開PIZZA盒,詢問著室友,Chris篤定的點點頭,但拉傷的左手要將食物舉高並送進嘴裡實在有難度。

「我來吧,要不然會復原得更慢,等等再幫你擦一層藥膏。」Tom又擋下了他的手,這一幕不久前才上演過,唯一不同的是Chris沒將棉被擋在胸前。

「我可以。」Chris想舉高他的手,但動作很沒說服力,上一次被這樣餵食是蛇麼時候啊?跟前女友?還是前前女友?他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些舉動親暱的玩鬧並不是發生在受傷的時候。

Come on.」主管Tom再度展現了他的魄力,「嘴張開,如果覺得難為情,就當作我們在玩遊戲好了。」

「遊戲?」Chris表情茫然。

「是啊,今天我是大爺的遊戲。」Tom聳聳肩,「不然你把眼睛閉起來,想像我是穿著蕾絲制服的女僕……或是甜美的小護士好了,come on,我會小心不讓我的鬍渣碰到你。」

「呃,好吧。」為了顯示自己很上道,Chris的反抗只持續了半分鐘,他並沒有把眼睛閉起來,那樣感覺會更怪。

Tom餵食的技巧一點也不像女僕……說穿了就只是舉片PIZZA在他面前要人家往前吃,就這樣詭異的吃完一頓飯,胡亂扯些沒營養的垃圾話,然後TomChris擦上拉傷用的藥膏,看著他蹲下止痛片──當然,他拿了個附吸管的可樂杯,這樣Chria不用連水都由別人來餵。

「說真的,今天真是詭異的一天。」除去那些容易令Chris尷尬的小場景外,他跟Tom其實很有話講。

「是啊,還好是好結局,雖然你的傷口今晚可能會超級脹痛。」Tom盯著室友包裹嚴實的右手,心有戚戚焉的說。

「那你的腿傷呢?今晚應該也會痛吧?」如果不是瞄到短褲下裸露的小腿纏著紗布,Chris差點忘了對方也有受傷。

「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今晚我們交換位置睡吧,沙發太小,小心壓迫到傷口……別推辭,你得儘快讓傷口痊癒,我們得抓緊時間做羅太太的案子。」彷彿連Chris「又會」有什麼要的反應都料到,Tom講了一大串,沒讓他在有意見。

「……謝謝你的好意,對了,洗衣機上的衣服是等一下要洗的?」

「明天吧,今天我當真懶了。」

「連同你的牛仔褲?」

「是啊。」Tom回答的很快,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

「但是……如果是你很珍貴的衣物,是不是該送洗比較好?」Chris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不必了,它就是條歷史的痕跡,不去刻意修補反而會增加它的美好。」他輕笑,臉頰上多了一個小小酒窩。

「……我能問關於它的事嗎?」Chris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了想知道的問題。

「嗯?」Tom的綠眼睛看像他,居然沉默。

「……要是你不想講,我很抱……」

「不。」Tom打斷了他的道歉,「我只是陷入回憶。」

然後又是一段沉默,綠眼睛與藍眼睛相互凝視。

「……我是剛上高中時買它的,很久了,是我暗戀很久的女店員看店……所以我挑了最貴的一件,為了買它我整個夏天都在幫我爸除草。」Tom移開了視線。

「後來我試著把鈕扣跟鉚釘弄壞,以爭取回到櫃上修補的機會,可以藉故跟她講話……在我高一的暑假,我們交往了,期間一共十二年,一直到我離開英國前……起知道牛仔褲這麼耐穿啊,比感情還久……」

他的表情沒太大變化,但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離開你真是她的損失。」Chris沒有恭維的意思,他真心想這樣告訴Tom

「謝謝你。」他又將眼神轉回室友身上。

「不過褲子尺寸跟你現在差太多……老實說你有點過瘦。」Chris清了清喉嚨,「我看這樣吧,等我的手傷好了,早點起來做早餐,每天都吃高熱量的奶油麵包搭上咖啡不夠營養……」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睡飽一點重要……」

Come on.」這次換Chris打斷字句,他學著Tom的英國腔及表情說:「別推辭,就當玩遊戲……玩……我家就是早餐店的遊戲?」

Tom成功的被逗笑了,他校的前翻後仰、樂不可支,誇張的程度讓Chris捫心自問這句話真的有那麼好笑嗎?

Okay,兄弟,我很開心。」Tom笑夠了緩了一口氣,「好了,快去睡吧……對了,其實我在買牛仔褲時根本沒心思挑尺寸跟試穿,買了丟把前在桌上就趕快跑掉了,回家才發現必須繫皮帶才穿得起來……所以我現在的確是比以前胖了。」

「我會養胖你,準備變成猛男吧。」Chris起身,往Tom的臥室走去,「晚安,未來猛男。」

「晚安,超級英雄。」Tom拉起了被子,調低電視音量,他似乎不打算進房了,今晚連電腦也不用。

 

Chris的心情有點複雜。

他走向雙人床,將自己塞了進去,整個空間都是淡淡的木質香味,他瞥見床頭那罐KENZO Woody Boisee,那是Tom慣用的香水,在如此柔和而自然的氣味下,今晚應該要很好睡的。

而事實也是如此,醫生開給他的藥裡有鎮定劑,能幫助傷患安眠,不至於半夜被鼓脹的傷口痛醒。

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啊……Chris不太敢放膽呼吸,彷彿一用力吸就會讓自己墮入變態之路,但這味道真的很好聞,不僅只是香水的關係。

 

──如果Tom是個女人,他現在一定立刻、馬上、豪不猶豫的跑到沙發床前,跪求對方跟自己交往。

Chris痛苦又懊惱的閉上眼睛。

他必須做些什麼。

 

 

註:瑪格麗特,只加番茄片、起士及番茄醬的PIZ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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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