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9】

既然要開始準備擂台賽，那麼各方面都輕忽不得。

賽制和只在秘密會所進行的真人格鬥不一樣，不需要致死方休，只要將人撂倒在地超過三十秒而對方還未爬起，這一回合就勝了；可是，即使免除了死鬥情節，並不表示選手就能鬆懈，相對地，有效率且殘暴地放倒對方，便成了新的課題。

以前在Bergelmir旗下時，他總是讓奴隸戰士們對打拼搏，贏的有晚餐吃，而且還擁有今天不必挨鞭子的特權，這位約頓大貴族喜歡看與底下的人像狗一樣為了爭食咬得頭破血流，等著獲勝狗王的不是殊榮，而是一張存活機率只有二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地獄門票。

Thor在那樣的環境下活了下來，引發他變成殺戮機器的不光是活命，他也曾希望自己在戰鬥之中就這樣死在凋零的Aesir拳頭之下，如同他殺過的十二個同胞，讓打贏且活下來的戰士今晚有個溫飽。

通常贏了比賽後的餐點是黑麵包配一隻被剔的幾乎只剩下骨架子的雞，或是一碗已經微微餿掉的湯──前提是比賽過後的當晚，他能夠醒著用餐的話。

就是為了這些東西去殺人嗎？

Thor很清楚不是，在他心裡，莫名的忿恨正在叫囂，殺到眼紅的時候，他甚至會將對方的臉看成那些看守監獄的約頓士兵、甚至他的變態主人Bergelmir，效果出奇的好，抓狂的Thor跟本所向披靡。

「我們得改變訓練方式。」Loki說，他不像他的叔父養著一堆戰士，討厭訪客的個性當然也不會找一堆人來陪Thor練習。〈對於這點，與其說是討厭訪客，不如說是打從心裡的不信任他人……Thor私下解讀著。〉

「你很懂得使用力量的技巧，可是速度還得更快才行，而且修養了那麼久，不實際找個人練習，反應會遲頓的。」Loki將賽制表拋給Thor，不知道是哪個無聊的神經病直接將格鬥賽的名字取作「諸神的黃昏」，用以彰顯比賽的壯烈，Thor不屑地「嗤」了一聲，整個伊戈拉席，誰不知道上流社會熱衷的真人格鬥比此還要殘酷上數倍？這文案多半是寫給來訪的美國友人看的，好矯正國際間對這塊北方土地「落後又野蠻」的觀感。

除了倒地三十秒分勝負以外，比賽期間離開擂台三十秒也會被判出局，遲到超過十分鐘以上就視為棄權，從復活節開始，每周都會有兩場分組的擂台賽，一直打到六月底，整整三個月，然後在七月四日──美國國慶日當天與IRON MAN進友誼賽。

其中有一條規則另外被提了出來並用紅色標註：復仇者再臨，凡是在賽程中遭到淘汰的選手能夠在總決賽開打前向冠亞軍爭奪者提出挑戰，也就是如果有人使用了這個敗部復活的招數，在總冠軍之爭的擂台上將會看到三個人或以上扭打在一起的畫面。

就像將一塊肥肉拋進餓慘的狗群裡啊，而且這群狗一隻一隻都有來頭。

Thor搖搖頭，算了，這果然是約頓人想出來的東西，做做樣子給美國人看的同時，還在算計怎麼讓比賽更血腥。

他能做的就只有一個，不要輸。

「如果你願意，就請跟我對打吧。」Thor放下手上的表單，對Loki說。

「喔？」Loki的綠眼睛瞇了起來，微微的笑意裡帶著嘲諷以及一絲玩味，似乎再說著「你好大的膽子」。

「我總得讓你相信自己不是花大把銀子買一個廢物。」Thor回應了雇主沒說出口的詰問。

他老早對Loki的身手感到好奇，雖然不少貴族子弟都會練防身術，可是Thor很明白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養尊處優的小王子與「純粹防身」的段數絕對不同。

他知道那些質料昂貴的衣物下藏的是什麼樣的軀體，因為他看過，甚至抱過。

想到這裡Thor居然差點被自己已經亂了吞嚥步調的口水嗆到。

憑良心講，就算以同性的眼光來看，Loki的身體仍是極品，沒有一絲贅肉、結實而精瘦，他像是一頭豹子，蟄伏於叢林裡，隨時必須獵殺或躲避危機的豹子，而不是像Thor小時後在某個親戚家的私人動物園裡被眷養、已經喪失利牙銳爪的大貓咪。

慣於補食的猛獸都有一個共通點，牠們更美麗、也更危險，可是對於人類的吸引力，卻遠遠高於那些被關在馬戲團拖車裡的同類。

這點可以從一些部落的成年儀式中窺見，許多人前仆後繼，為了取得美洲豹的皮毛、灰狼的牙齒、老鷹的尾羽或是一整件熊皮來作衣飾的原料，就算是死亡也在所不惜；這是一種信仰，對掠食動物象徵的美德進行崇拜，也是成年男子英勇的象徵；但是當白人殖民非洲與南美時，軍官們不只將精良的彈藥拿來對付當地土著，還有一部份賞給了被視為神使的猛獸，他看過許多法國軍官坐在射死的雄獅屍體上大逞威風的照片，以及美國拓荒時打下的眾多狼屍，就連他的父親，Odin，都不能免俗地在家中擺著一張北極熊的毛皮。

也許接近危險並征服它能夠有效提高本身的地位，這可能存在於人類的天性裡。

他想起了Loki也說過自己是頭難以馴養的猛獸，說不準還會咬上主人一口。

「你站了兩分鐘了，不會自己換衣服嗎？」Loki的嗓音裡有些許不耐，Thor瞬間被拉回了現實，原本他是為了避免直視Loki在自己眼前毫不避諱地更衣，才開始想印地安人的羽毛頭飾或非洲酋長身上的豹皮裙……否則他大概會想起對方曾幫他手淫的事。

Thor不想記起，可是一看到Loki的裸體，他的胯下就會不自覺的充血；經過幾天的調適，情況已經沒那麼誇張了，反正已經沒人銬著他了，想發洩一下的時候就跑進浴室裡去自行解決，只要他好好吃東西復健跟演練，「主人」平時根本也不會管他作息。

只是Thor真的不敢在那張床上自瀆……因為該死的，他會一直想到Loki的輪廓、橡膠手套下的那隻手，以及Vaseline與精液混合的味道。

「呃……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這些的？」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將好不容易壓下的忘想又重新搬上檯面，Thor盯著Loki短袍上的縫線看。

那是一件東方傳進來的服飾，他一套Loki一套，訂作的，棉麻混和材質，上一是一件疊領、到腰部底下約10公分的短袍，用帶子繫起來，下半身是件寬緊合宜的褲子，不管作多大的動作都很方便。

「六歲。」Loki正在綁腰部的帶子，「本來只是玩票性質，到了大學有些上癮，遇刺後更是欲罷不能。」

「東方武術？」

「Muay，暹羅的格鬥技。」

「所以這是暹羅的傳統服飾？」Thor拉著自己的短袍下襬問。

「不，來自更遠的東北亞。」Loki沒有再回答他，抬起頭，開始熱身。

Thor沒有看過Loki真正打起來的樣子，真正交手時果然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

Loki的動作敏捷又精準，不斷飛旋上踢的腿掃過對手差點閃避不及的耳際，帶起短促的旋風，彷彿要削下Thor的耳朵，凌厲地可怕。

Muay著重於腿的攻擊，拳頭只是輔助，這對擁有一雙長腿的人來說是最大的優勢，Thor敢斷言就算要他的雇主親自站上擂台，恐怕奪得的名次也不差，只可惜可能Loki許久沒實際對戰了，同時也沒經歷過殊死戰的壓力，在經驗上面顯然略遜於Thor。

「……得分。」Thor將對手壓制在身下，氣喘噓噓，他的腹側痛的緊，被Loki踢中兩腳，Loki並未使盡全力，否則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紀念品，就會是一顆破裂的臟器。

他將Loki的上臂扳過頭，交叉扣起來，方便他束縛汗流浹背的約頓小王子，Loki看起來很開心，綠色的眼睛裡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覺得這份錢花了值得了嗎？」Thor鬆開手，Loki卻沒改變姿勢，繼續躺著，並未起身，他的頭髮像一朵黑色的花，盛開在舖了暗紅色毯子的店面上。

「我真該沒事就找你打一場，過癮。」他還在喘，一身短袍已經凌亂了，Thor在壓制他最後的動作時扯掉了腰帶，現在那條紅色的布就孤伶伶地被扔在一旁。

「……你學過任何格鬥技術嗎？」綠色的眼睛瞇了起來，他的聲音有些慵懶。

「一點點，大概跟你一樣，小時後都被大人逼著練吧？」Thor的呼吸恢復正常了，他只是累，索性一隻手撐著地板，畫面有點弔詭，變成他用居高臨下的視野看著買下自己的男人，既然Loki不在意，他也沒必要改變姿勢，這種地位互相對調的角度即使只有一、兩分鐘，還是難能可貴。

「那你可以說是天才了，能徒手殺了一打。」Loki的聲音很淡，乍聽之下像是夢囈，他似乎真的累了， 綠色的瞳孔開始失焦，順勢伸展了手腳，擠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長音。

彷彿像回到巢穴、卸下警戒，準備進入發呆狀態的豹──Thor明顯感到身下的傢伙全身肌肉都放鬆了，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已經恢復體力的敵人之子可以輕易掐斷他的脖子。

「……為了活下去，為了活下去見我的母親，就會變強。」Thor低下頭，其實他有點害怕盯著那對綠寶石之眼，如同Frigga告訴他過的南美傳說，那個故事的完整版是這樣子的，美洲豹是太陽神的使者，倘若人們為了牠美麗的皮毛殺了一隻，就必須在豹頭的眼窩部分裝上兩顆綠寶石，否則會招致太陽神的憤怒，無盡的黑夜將壟罩破壞規矩者的部落上空。

越是美麗的事物，得到的代價也就越高、往往也越殘酷。

他對Loki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追逐美洲豹身影的印加人，知道牠危險，知道在惑人的外表及一舉一動底下，埋藏著高昂的代價，付不起的人，就等著詛咒纏身。

「……有了拼命想保護的對象，就會變強嗎？」Loki輕輕問了一句，Thor沒有再盯對方的眼睛了，他將眼神往下移，情況卻也挺糟糕，打鬥被扯掉了固定的腰帶，衣襟全開，露出過分白皙的皮膚，敷上一層薄薄的汗水，顏色略深的乳首曝露在微冷的空氣裡，挺了起來。

「也……可以這麼說吧。」Thor心跳漏了一拍，他緊張地嚥了嚥口水，轉移話題，「那你呢？你有拚了性命也想要保護的對象嗎？」

「……這倒是問倒我了……」Loki側了側頭，好像在思考。

「可以回想一下，通常是家人、愛人……」Thor拙劣地直起身來，他想儘量自然點，好掩蓋腦子裡閃過他和Loki接吻……甚至是那一夜的一些細節；冷不防，Loki的手拉住了他，漾起一道看似天真的笑容，聲線卻異常低沉。

「你在看我的身體，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