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Fryre!你殺了他,阿斯加德不會放過你的!」Loki急了,這混帳儘管時常出爾反爾,但是在貫徹他的「王圖霸業」上可是言出必行。
「反正華納海姆跟阿斯加德早就決裂了,不差這一筆吧?」Fryre臉上仍帶著怒色,他下意識擦擦本就不屬於自己的後頸〈華納王族身上氣味最強烈的地方之一,Thor的話果然影響了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是呀,就算殺了我,也不能解決惱人的體味問題,是吧?」Thor立即反唇相譏,真糟,原本他可不是這樣的人,都是經年累月在「同事」的薰陶下練就一張刀子嘴;Loki悄悄看了他一眼,搞什麼,都已經是這種狀況了,Thor還想討打嗎?還是他心裡盤算著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這樣好了,別打死他,留一口氣,死前我要告訴你Loki悄悄守住的小祕密……很期待吧?」在Thor的「提點」下,終於發現慣有的動作讓Fryre有些困窘,他總算體會到自己的「本體」並不在這裡,扳回一城似的,烙下一句老掉牙的狠話。
「讓他好看。」
「我的確很期待。」Thor大笑一聲,面露鄙夷盯著迎上來的人,「還不知道誰給誰好看呢。」
那個人的塊頭很大,比Thor高出半個頭,更胖上一圈。
不過,胖子並非只有遲緩笨重的分,體型上的優勢仍是壓倒性的存在。
Thor記得他叫惡龍或是什麼,反正是個沒品味卻又異常貼切的稱號,印象中他好像拿法國散打的冠軍,曾經折斷過一隻狼人的頸椎;然而再配上Fryre給予的「內裝」就更讓人覺得壓迫了,胖子的拳頭上浮現著烙上去一般的圖騰,混雜著血肉的焦臭味,每一個都是惡毒的咒文。
……頂多撐的了五拳吧?Thor心想,如果在自己行動自由且體力充足時和他對打,誰輸誰贏還很難說,但是在這個淒慘無比的節骨眼,赫赫有名的「雷神」絕對只有被打著玩的份。
惡龍朝Thor的腹部直接就是一拳,拳風凌厲,立刻讓Thor嘔出一口酸水,他感覺眼前一陣黑,強力的暈眩差點讓他倒下,拳頭擊中的地方又麻又癢,像是有蟲子在爬一樣──而且還是成千上萬、渾身冒火的蟲子。
可怕的不僅是攻擊的力道,指節上的咒文才是最危險的部分,Thor的繼母,也是高強魔法師的Frigga警告過他碰上這種華納符紋的武器時該怎麼解決,方法只有一個,逃就對了,那是限制著邪靈莫德古德的封印,.施咒者會把這些來自冥土的怪物放出來,讓牠們去啃噬對手的靈魂。
果然痛極!
Thor張大嘴卻嚎不出任何聲音,他意識到自己的眼睛並沒有闔上,卻一絲光亮都看不見,黑暗像沉沉的深水浸入毛孔,帶著劇毒腐蝕穿骨,無法閃避的攻擊再度襲來,封印裡的莫德古德正往他體內衝,蒙上黑霧的視網膜開始出現逼真又駭人的幻象,Thor看見了自己小時候,看見他與Loki度過的一些時光,一朵花悄悄地在他們住了一夏天的木屋旁邊發芽,然後場景一換,是約頓海姆的宮殿,沖天的火焰將冰城鑿穿一個又一個洞,Loki睜著眼木然地望向天,胸前開了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他的母親,約頓女王則坐在王位上,雪白的大禮袍染上了大片怵目驚心的紅。
這是地獄般的過程,咒語正在體內開始運行,惡夢似的影像開始從腦海最深處被擠了出來,Thor的的口鼻冒出濃黑的血液,眼神渙散宛如夢遊者,臉上開始浮現了詭異的笑容。
「夠了!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Loki大喊,他當然明白咒術最令人恐懼的地方,Thor的生命力正在消退,無論是肉體或是精神都陷入巨大的煎熬中,那抹不尋常的笑容就是最佳佐證。
「喔?你認為自己還有什麼籌碼跟我談條件?」Fryre抬抬下顎,胖子扯起Thor的頭髮,讓他倒下的上身直立,又是一拳。
「Fryre!」徒勞無功的咆哮,竊國者不痛不癢,而無辜受累的Thor正在死去。
Loki試著將手握成拳狀,好藉著指甲嵌入皮肉裡的痛覺恢復自己的力氣,但卻連握拳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他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是否受到威脅,為了能快速弭平約頓人民的反抗,Fryre有很高的機率不會動Loki;可是Thor,利用價值所剩無幾的庶出皇子,死了可能還比活著值錢,Baldur會替他舉行盛大的葬禮,狀似哀戚不已,心裡說不定還感激Fryre替自己剷除同樣擁有王位繼承權的老哥呢。
……而現下,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脫身呢?
Fryre說的對,在極為不利的局勢下,還有什麼籌碼和對方談條件?而Thor意有所指的眼神以及故意激怒Fryre的動作,是不是暗示著還有奮力一搏的機會?
Loki的心中隨即閃過了一個念頭,一個價值傾國、就算要Fryre留下Thor的命作為交換,也可能成功的念頭。
那是帶他突破冰牢重圍的聖劍雷瓦汀,與冬棺齊名的聖物,野心勃勃的小偷怎麼會放過擁有它的機會呢?
但是,雷瓦汀也是Loki復國的最後希望了呀。
「說說看呀,我相信你能掙脫冰牢逃到舊情郎身邊,一定隱瞞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嘛……這傢伙也很倒楣呢,跟你分開那麼久,今天居然會因為收留你的關係而送了命……」Fryre的心情貌似恢復了一些,他好奇地伸出手指蘸了蘸灑出半張桌子的摩卡粉,伸出舌頭舔了一口,驚喜地「唔」了一聲,揮揮手指揮手下繼續施暴,並將地上打翻的罐子撿起來端詳。
胖子對著Thor的腹部又是一拳,這次嘔出的是血,血沫飛濺到距離不過半公尺的Loki身上,有幾滴正好噴上Loki的臉頰。
Thor已經快要沒有時間等他決定了。
「──你很好奇那塊板子上的是什麼東西吧?」Loki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手心爬滿了汗,非常吃力,他在心中預想著畫出法陣的手勢,等Fryre解開繩子的那一刻,他就反擊,即使明白體力虛弱的自己或許無法成功。
Fryre放下罐子,拾起平板電腦,盯著它看兩秒,眼神又轉回Loki身上。
「價值能高到讓我放他一馬嗎?」
Loki咬起下唇,點了點頭。
「但是你得先鬆開我的手,我才能讓法陣運行,這個玩意兒是地球的法器。」
「那可真危險。」Fryre皺起眉頭,「要是你趁機攻擊我們怎麼辦?要知道維持這個肉身的精神的連結,也是很費力的啊。」
「要不要隨便你,正如你所見,越界耗去我太多氣力,而Thor……連站起來都沒有辦法了,能打的過有冬棺做後盾的你?如果你害怕,你可以選擇繼續綁著我,但我要告訴你,那塊板子代表的價值,那是一個座標,一個記載了聖物方位的──」
「別告訴他!」
Loki正要說出雷瓦汀這三個音節,Thor的喉嚨裡發出渾濁的喉音,恰巧打斷了他。
「反正我就要死了……對吧?」Thor狼狽地爬了起來,口鼻冒出鮮血,眼白的部分全被血絲佔據,「等偉大的約頓新君主發現你拿來交換條件的只是個破爛東西,他會更生氣的。」
「竟然還有力氣說話?阿薩神族的體力真是強韌呀。」Fryre嘆賞地拍了兩下手,「那現在我該聽誰的呢?」
「……Loki是個騙子。」Thor艱難地咳出一口血,搖了搖頭,「我以為他真的是來找我破鏡重圓的,沒想到別有所圖……你呢?聰明如你,也可能上當過吧?」
Loki瞪大了雙眼,帶著一絲不解,望著Thor,他很高興Thor還活著,但是這傢伙是被打壞腦袋、或是貪生怕死,竟向Fryre求和?
顯然不是後者,Thor的雙手雖然背在身後,從Loki的視角看過去,他的左手腕不自然地轉成怪異的弧度,手指朝Loki的方向勾了兩下,挑起垮垂在上頭的繩索,看起來已經鬆脫了。
「的確是!」Fryre並沒有察覺到,他興奮地弔高了嗓子,應和著Thor的話,「我也以為她會乖乖地在冰牢裡等著委身給我呢,沒想到居然變成了男兒身……怎麼,我就這麼惹人嫌嗎?」
用紅頭的外表搭上那樣的遣詞及語調確實十分令人作噁,Loki看了Thor一眼,Thor也看著他,那是「配合我演下去」的眼神,在他們還是孩子,闖下讓Tilda震怒的小禍時,老是一個演一個搭,讓處罰變輕,或是不了了之。
「……是我……我幫他逃到……地球來的。」一口濁血又從Thor體內湧了出來,Loki順勢往Thor的方向貼近,佯裝擔心,卻是藉機掩護彼此。
「……我替地球的……一個組織工作,他們發明了機器……能……能製造出連通九界的出入口……」他說得很吃力,演技十分逼真,不,可能不是演技,因為觸碰到Loki的手指,冰的嚇人。
「即使……你知道他是個騙子……或不是你……記憶中的模樣……」Thor努力靠向Loki,看起來像互相依偎,其實完好的右手一勾,已經將Loki的繩結鬆開。
「回答我,Fryre,在生命的最後,你想記住什麼?」
「你是要告訴我,你當真愛上了自己拋棄過的女人?不,他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了呀。」Fryre挑起眉,語氣充滿嘲諷,「為他送命,你覺得值得?」
「……給我們兩分鐘,我想要一個吻。接下來再叫你的人馬補完兩拳,結束我的痛苦吧。」Thor的聲音氣若游絲,他的出血漸漸減少了,這並非好現象,如果Fryre的力量來自於冬棺,那可能代表Thor體內的血已經開始凍結。
「真浪漫。」Fryre可惡地彎起他的嘴角,望向「那你呢?女主角?」
強調的兩個字詞顯露出他的惡意,後面的爪牙們也發出了鼓譟的聲音,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唉呀,我忘了,你心裡還是愛著這個拋下自己的負心漢嘛,否則你也不會守了那麼久的秘密──」
「Fryre,我拜託你。」Loki打斷了他的口無遮攔,「那件事我和Thor都不想再提了。」
「什麼嘛,原來你們說開了?」Fryre呵呵笑了兩聲,故作感傷地捧著心口說,「那也難怪他會對你這麼死心塌地了,這件事可是雙面刃,能有這種反應的人畢竟不多哪……看在這份偉大情操的分上,就給你們兩分鐘話別吧?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可別責怪有人圍觀唷!」
那群華納海姆來的雜碎們看好戲似地鼓掌歡呼起來,Thor主動將額頭貼在Loki的額頭上,在這麼近的距離更能看清楚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典型的莫德古德中毒症狀,血液加速流向心臟、肢體末梢開始冰冷,Thor的額頭卻燙的像塊鐵板。
「你別動。」他開口,氣息噴在Loki臉上,血腥味濃厚,並且灼熱。
然而,兩個人的額角都滾下了冷汗,Loki曉得這並非纏綿的時刻,而是Thor處心積慮佈置的逃命機會,他乖乖地聽從指示──儘管繩子已經鬆脫了,Loki還是將雙手背在身後,Thor的嘴唇貼了上來,後方傳來的歡呼聲達到鼎盛。
熟悉無比的吻,Thor總是由唇瓣的磨蹭開始,進而輕吮著,Loki無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片段的回憶讓他眼眶微微濕潤,這是他變成男性後第一次接吻,對象居然會是自己憎恨、卻也深深愛過的那個傢伙。
「對,就是這樣。」Thor暫時鬆開了他的口,那雙充血的眼睛像負傷的野獸,無聲對伴侶作最後的訣別。
「我們還有一分半鐘,你知道一分半鐘能作什麼事嗎?」送進Loki嘴裡的還有Thor的血,鐵鏽般的腥味遺留在彼此的口腔間。
「……你可以送他們下地獄……」Thor再度吻了上去,這句話說得極輕,可是Loki聽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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