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羊腸04

老實說,起初並沒有意識到害怕,或許出於生物本能,我開始與牠對峙起來。

「反正體型不大,牠應該也無法拿我怎樣,說不定只是飛鼠或猴子……」當時的我天真想著,不過,後頸的寒毛卻不爭氣的豎了起來。

這無疑是一個糟糕的徵兆,我有些靈異體質,硬要用較科學的方法解釋的話,就是磁場招陰,從小到大,在夜裡經過喪家或是墓地之類的地方時,討人厭的寒氣就會像尿急時的冷顫一樣從腳底板竄上來,而且彷彿可以累積里程數或經驗值似的,年紀越大有越受影響的趨勢──這不是我的錯覺,好幾次從台中搭車回鄉時經過舊16號省道上的油車坑※時,我總是在往火葬場的下坡入口時被冷醒。

有些離題了,總之,我開始盯著那雙伍圓銅板大小的紅眼睛看。

仔細想想,畫面超詭異的,一個倒立的人類與一隻未明生物對視,中間僅有一道脆弱的屏障,怎麼想都像恐怖片裡才會有的分鏡;我一點也不敢眨眼,即使牠不大,可那股異樣的威逼感不是鬧著玩。

我們僵持了大概有兩分鐘或者更久,兩盞紅彤彤的眼睛卡在觀音像的後面,直覺讓我想起家裡神明桌上的紅燈泡,牠沒有退讓,但似乎在忌憚什麼,嘴裡不斷發出氮氣瓶漏氣似的嘶嘶聲,如果不是眼前這團黑影像哺乳類,我可能會以為對面的是條眼鏡蛇。

然而這個舉動同時也給了我一個靈感:牠能發出聲音威嚇我,那我也可以呀!

我深吸一口氣,肺部痛的快炸開,卻讓我神智清楚些,那麼,該發出什麼聲音才能達到嚇阻的作用呢?傷的這麼重,大喊可能對體力造成更大的消耗,也可能根本嚇不走牠。

我的眼神開始因思考而浮動,對方也察覺到我的動搖,向前壓了玻璃一下。

滋的一聲,蛛網裂紋再度延伸,我的腦門都麻了,下意識後退,忘了背後抵著的汽車座椅根本會讓這個動作帶起上班身的痛楚,就當我痛得眼前出現雜訊似的雪花時,視角突然對上觀音像噙著笑的嘴角,彷彿提醒我現在能做什麼。

佛號!我可以念佛號!

於是我開始學著念佛機裡的音調,唱起「南無觀世音菩薩」,那東西「嘶」了聲長音──只有一聲,顯然不像之前那樣,略帶威嚇意味,反而有種畏懼的感覺。

這絕對是極大的鼓舞,我念的更起勁,後來甚至還下意識的背出「大悲咒」,咒文是老媽逼我背的,打從幼年時第一次碰上怪事後,她就強制我一定得把這八十四句梵文給背下來,還讓我用注音默寫過。

事實證明她果然有先見之明,紅眼睛閃爍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怪聲,悻悻然地從玻璃上退到引擎蓋,然後再退到後方的一棵樹,遠遠地看著我。

我鬆了一口氣,卻不敢停下經文的背誦,因為在我和牠對峙的同時,卻疏忽了對周遭環境的警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黑黝黝的樹叢間多了十幾雙紅眼睛,有大有小,小的就像五元硬幣,至於大的……讓我想想,應該有一個成年人的拳頭那麼大。

 

※油車坑位於南投舊16號省道上〈現152縣道〉,為早年集集到水里的必經之路,當地有南投唯一的火化設施「慈德寺火葬場」,由於當地路窄、樹蔭蔽日,常有靈異傳說出現,有空再跟大家分享我老爸老媽在這條路上遇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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