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此刻，他正乖順地坐在天鵝絨製的的躺椅上。
陷在深紅色的布面裡，凌亂的黑髮讓他看起來更加慘白。
嘴唇、臉頰，甚至頸側，都看得出被利器割傷的痕跡，很少有人能將他傷到這種程度，復仇者聯盟的那些混蛋絲毫不手下留情，但多虧了他們，Thor才能拎著下落不明的小弟回家。
Loki，真以為不能再見到他了。

Thor解除了Loki身上所有的束縛，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在Odin一手打造的華麗囚室裡，Loki只能像一頭教養良好而無害的寵物，安靜地展示他的服從。
「……你多少也吃些東西吧。」Thor將銀盤推到弟弟跟前，烤雉雞，那是Loki最鍾愛的餐點，多少次兄弟出獵後，總是用這樣高貴的戰利品當作晚餐。
但是Loki並沒有回答他的哥哥，帶著僵硬而漠然的微笑，半斂著眼，像一尊精美的仿生雕像。
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Thor懊惱地撐起下巴，焦躁地張望著居室的裝飾，安靜的兩人對坐著，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你的傷還痛嗎？」
「你去了哪裡？」
「這段時間你過得好不好？」

Thor想遍了上百句起頭的話語，這些話卻像梗在喉嚨一樣，遲遲無法被說出來，反而是一直表現淡然的Loki，率先打破沉默。
「這房間真是棒透了！舒適的空間、家具，還有連Heimdallr的眼睛都無法看透的障壁……設計圖不會是你畫的吧？」他摸了摸天鵝絨布面，似乎相當滿意這個材質，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望向Thor。
「……不，這裡是父王建造的……你的傷還要緊嗎？」Thor順勢問了下去，Loki看起來傷得不輕，卻一聲也不吭，從小他就是這個樣子，聰明、調皮，但是個性倔得很，就連嚴父Odin在很多時候，都必須祭出眾神之王的威嚴才能迫他就範；但是這個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呀，雖然喜歡惡作劇，還是記得會回到自己身邊，撒嬌似地跟他說句對不起……怎麼現在居然演變成這種局面呢？

「你要幫我檢查嗎？」Loki揚起眉毛輕笑著，他早知道哥哥會到這裡來，從小到大，只要自己闖了禍被父王處罰，Thor就會傻乎乎地跑來探他，還會帶上一些討他歡心的東西───點心、玩具、製造精美的工藝品或罕見的異獸，噢，有一次，他記得Thor開了馬廄，偷了一頭獨角獸出來，只為了讓關禁閉中的自己開心。
後來？後來當然是連Thor都被父王給處罰了。

他掀開長袍的下襬，露出腫脹瘀青的腳踝，Thor跪了下來，伸出手靜靜地碰觸變形的關節，一切是那麼自然，彷彿阿斯加德的君王朝著戰犯下跪並沒有什麼不妥似的。
Thor當然不會覺得不妥，存在於他心裡最深的慾望，無論如何都不能外顯的，但敏銳如Loki，他當然讀出了一些訊息。
有一些東西在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往扭曲的方向生長了，直到它龐大到再也不能駕馭的時候，往往會導致最壞的結局。
所以他曾驚慌想逃，但卻發現自己只能溺斃在畸形的泥淖裡。
Thor愛他。
而他，也愛Thor。
等Loki意識到兄長注視他的眼光竟然如火一般熱切的時候，痛苦的程度已經超乎想像了。
Thor選擇逃避，將全副心力放到武學的修持上去，於是他成了阿斯加德人最仰賴的王儲，可是Loki卻無法如此斷然，他只能任著自己往墮落的方向奔馳而去。
然後，他成了人們口中邪惡的神祇、無時無刻不在欺騙、打壞主意當中度過，於是，他被注定只能活在哥哥強大的陰影下，甚至無法與他攜手並進。
這是多麼哀痛的一件事。
然而有時候承擔的痛苦超越負荷時，失控就是必然的結果了。

Loki重重吐出一口氣。
手掌撫摸過的地方已經恢復正常的膚色，形狀也如同以往，Thor的大拇指輕輕按壓著弟弟的阿基里斯腱，緩慢而溫柔。
「……哥哥，你愛我嗎？」他低聲喃喃，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語調，長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圈陰影，讓他看起來更憔悴了幾分。
「是的，我愛你，我的弟弟。」Thor不假思索，拍拍Loki的腳背。
「你的腳治好了。」
「……是嗎？」Loki輕描淡寫地吐出這兩個字，表情卻略顯茫然，很多時候這位聰明絕頂卻生性狡獪的神祇複雜地叫人難以捉摸，他可能表現出最懊悔的表情請求你的原諒，卻又在下一秒鐘突然反悔。
「……哥哥，我的哥哥啊……你帶我回家，不是要給我一個公平的審判嗎？你有睿智的頭腦、雪亮的雙眼，怎麼沒有察覺到、眾神對你的裁決，顯然十分不滿嗎？」他霍地一聲站了起來，壓低肩膀，像一頭逡巡的狼，瞪著他的哥哥。
「他們多麼希望將我掃地出門，有一個成天只會惹事、擁有冰巨人血統的皇族，闖了禍只會躲回父兄懷裡……你認為他們真的能信服嗎？」
「……你是我的弟弟……我們一起長大，我不能把你交給奇塔瑞人。」面對咄咄逼人的Loki，Thor只是選擇轉過身去，逃避他的視線，潦草的回答挑釁的問句。
「懦夫！」他動手拉扯Thor的披風，整個人欺了上去，「看著我！我不是你弟弟！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聽得懂這一句話？」
Loki的綠色眼珠逐漸轉為暗紅、蒼白的臉龐攀上了醜陋的藍色脈絡，而Thor只是看著他，默默重覆了那句：「你是我的弟弟。」
Loki啞然失笑。

冰巨人的樣貌從他身上消退，露出了一個難解的微笑，不是太過天真無邪……就是演技極佳的偽裝；Loki纖長的手指緩緩從領口拉下黑色的絲絨袍子，蒼白的身體逐漸曝露在阿斯加德夜晚，冰冷的空氣之中。
「是嗎？我是你弟弟呀，既然是你弟弟，你就不該抱持著那樣的情感吧……你騙不過能讀心的我，其實你知道我並非你的親生胞弟時，鬆了一口氣是吧？」狡詐的惡作劇之神是多麼擅長操弄人心……當然，比人類更高等的神靈，心思也未必複雜，他這個直來直往的哥哥，就是特別好懂的類型。
他知道Thor對自己抱持的情感有多麼的糟糕，只要輕輕一挑撥，必然如同僚原星火。
「來啊，就像你一直想對我作過的那樣……怎麼嚇傻了呢？我親愛的哥哥……」他緩緩站起身來，逼近Thor，碧綠如湖水般的眼珠子沒有一絲波瀾，蒼白的薄唇輕笑，微微露出裡頭鮮紅色的舌。
「現在，你在想著什麼呢？」黑色的袍子已退至腰間，兩側的人魚線若隱若現，Loki彎下腰來，一手勾住Thor的肩膀，舔了舔他的嘴唇。
「……你別這樣。」Thor的語調有些哭音，輕輕推了弟弟光裸的肩膀。
「真冷淡，親愛的哥哥，你繞了那麼大一圈，不就只是為了帶我回家嗎？」Loki嗤了一聲，奮力甩開Thor的手，掉頭離去，壓低的聲音裡隱隱透著怒火。
「怎麼，讓你想起那個人類的女人嗎？」
「……不！Loki，我的弟弟，別走！」Thor寬厚的大掌整個將他裹在懷裡，金屬的肩硬冰冷貼上後背，Loki不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臉上卻閃過一抹詭計得逞的笑。
「在地球待久了就覺得阿斯加德好冷呢，」他沒有會頭看Thor，但已能猜想到對自己寵溺過頭的兄長此刻的表情有多委屈，「你能不能溫暖我呢，哥哥？」
他閉起了眼睛，任Thor的鼻息噴在肩膀上，他可以感受到哥哥那兩道充滿霸氣的眉簇得更緊，而緊緊抵住自己的某個部分正在逐漸脹大；是的，阿斯加德的王者、威猛善武的雷神Thor，那最脆弱且纖細的一面，恐怕只有與他一同長大的弟弟知道。
……這時候，必須要推他一把，讓他別再猶豫吧？
Loki轉過頭去，睜開他碧綠如湖水的眼睛，盯著Thor看，然後彷彿邀請似的，拉起Thor的手往下移動，幾乎碰觸到自己的恥毛。
兄長的手在發抖，但呼吸明顯已經亂了套，他一把扯住Loki，將他扔到床上去，動作並不溫柔，縱使早有心理準備，但Loki還是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雷神的暴力眾所皆知，尤其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間，Loki意識到自己似乎招惹了什麼不得了的野獸？噢，比起那綠色的大個子，他面對的這一頭恐怕更厲害哪。
但，招惹他，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