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ki其實不知道,三天是多長的一個概念。
Baldur走後他被無數的夢糾纏,未必全是壞的,它們像潮水一樣一波波襲來、捲退,彷彿沖蝕著Loki僅剩不多的生命力,神族沒有死亡這個名詞,即使是約頓海姆人也一樣,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所謂靈魂的潰散,其實不是那麼痛、也不是那麼可怕,只是一種虛無的空白填滿自己的腦袋。

牢籠的地板又冷又硬,也許是Odin派人來給他上藥吧?血液好像又重新流過來了,曾幾何時他竟出現了幻覺,自己還睡在Frigg懷裡,那個時候他是這樣的幼小,而小小的Loki旁邊,也睡著小小的Thor,Odin走了進來,不知道說了什麼,Frigg輕輕站了起來,柔聲要他安靜些,情緒中帶著些氣惱,恐怕丈夫吵醒了孩子。
Thor張開眼睛,朝Loki扮了個鬼臉。
唷,你沒睡?
你也沒睡。
噓。
哥哥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Odin摟了摟Frigg,把長滿大鬍子的下巴放在女神纖細的肩膀上,他們兩個不知道正在說什麼,鼻子輕輕相觸了一下,推了門出去,陽台外是一片的月暈。
現在,不可以出聲喔。
Thor認真的伸出手指,碰了碰弟弟冰涼的鼻尖,然後他笑了。
Loki也笑了,但他很乖的沒笑出聲。

一直以來,兄弟倆這種習以為常的親暱動作甚至不需要言語,他以為自己一直知道Thor要表達的是什麼,但是一旦牽扯到長大啊,注定背負一些什麼、以及被迫失去一些什麼。

夢境更迭,他又被捲入另一個。
他感覺背後有一頭惡獸瘋狂朝自己襲來,它身型巨大,有著火矩一樣鮮紅的眼睛,週身的毛孔噴出惡毒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接著Loki被一把逮住,枯樹般的指爪嵌入他的腹部。

你,究竟是什麼?

它緩緩開口,聲音彷彿來自曠古,嘶啞且沉重,火紅瞳孔狠狠瞪著Loki,深藍色的皮膚上結滿了鹽粒,深淵裡的烈焰在它的腳下燃燒。
而Loki的回答只是笑,笑地幾乎掉出淚來,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

***
三天後,他被一桶冰水潑醒。
水珠沿著他的黑髮及蒼白的輪廓滴下……很好,他又變回了阿斯加德被罷黜的二皇子。
接著他渾渾噩噩地被戴上手銬,一群人架著他往金宮的深處去,以Loki對這裡的熟識度推測,被帶往的肯定不是一個光明正大的地方。
衛士推著他走,即使沉默不語,但動作上卻毫不客氣地揶揄他,喔,是,就像是那段通往金鳥籠的路程……可惜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吧?他曾經想安份地待在那裡一陣子,但無奈又被搞砸了。
沒有辦法怨誰,誰叫他清楚,Thor及Frigg都愛他。
在流放之前,還有誰想要對他說話?
Baldur沒有這個格,Thor或Frigg傷不起這個心。
那麼,肯定只剩下Odin了。

沉重的大門被推開,父神Odin果然皺著眉頭看著他。
Loki一樣不發一語,頭也沒抬,沒什麼好辯解了,他以為「父子倆」最後的對話就是停留在Odin的那句「YOU CAN’T.」
Odin看起來更加蒼老了,好像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站在這裡,他拍了拍Loki的肩膀,低聲說,「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我的選擇。」

Loki冷冷嗤笑一聲,選擇什麼?這不是一開始就註定好的嗎?最後磊落的神族還是不允許有個丟臉的王室,所以,為什麼一開始就不把自己扔了,還要帶他回到這裡,再給他一份自以為是的愛呢?
可是他太疲倦了,倦到沒有力氣還嘴,Odin閉起眼,表情十分沉重,兩旁的衛士將Loki往下壓,讓他跪在眾神之父的跟前,接著Odin拿起了一把匕首,割開了Loki的上衣,露出他的肩胛以及脊柱,蒼白的皮膚下,隱隱看得見藍色的靜脈奔流。

「Loki……你會了解的。」Odin深深吐出一口氣,將姆指上那枚戒指重重往Loki肩上按,滋的一聲。
皮肉燒灼的氣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Loki的眼睛睜的老大,幾乎要掉出眼眶,那是難以形容的痛楚,好像有數千條毒蛇從那個烙痕鑽進體內,他又熱又冷,連呻吟聲也發不出來,Odin悲痛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最後他終於支撐不住了,頹然倒在地板上,任那些阿斯加德的士兵,冷冷地看他狼狽的模樣。
他瞪大的眼睛流出無聲的淚水,全身只剩下痛的力氣,意識逐漸模糊之際,瞥見了Baldur鞋尖前的太陽紋章。
「雙頭狼的拓印很適合你啊。」Baldur的聲音聽不出表情,彷彿只是在背誦一段詩歌,「殘暴、貪婪、邪惡、難以駕馭……我還漏了什麼形容詞嗎?」
Loki想反駁什麼,但他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這是父神最後的慈悲,就算將你流放,他還是希望你保有一個阿斯加德人的面貌,好好的感激吧,至於Thor,噢,他會的,他會親手履行一個當國王的義務,將裝著你的籠子,放回約頓海姆人該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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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