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天、第三天,冰人仍然沒有找上門,對於擄走Loki的人,他自然心裡有數,但是按兵不動的理由是什麼目前尚未明朗,根據神盾局的資料,把那三個廢人吊在橋下凍死十之八九是冰人幹的,而這位國際通緝犯就像蒸發的冰塊一樣,四處都不見蹤影。

Mombasa可慘,Jothun的殺手火大了,私自處刑了Mr.Big等人,甚至擴大到一些與他們有來往的角頭,兩天內又死了五個人,都是名單上與Jothun有金錢關係的;Thor認為這是在為自己脫罪,他們不想和綁架Odin養子的強暴犯扯上邊,因為深知對方手上也握有影帶,有可能勾結的事也會被抖出來,警方在這方面更是貫徹他們作為權力工具的身分,黑幫份子的命案本來就不傾向花社會資源去調查,背後扯上政治權力就更不敢管,下城區風聲鶴唳,酒吧、賭場、妓院幾乎有八成都拉上鐵門暫停營業。

相較於混亂的JothunAesir這兩天簡直就像在開小差,Sif第二天拖著怯生生的Frigga進來,Loki微笑著對她說了「謝謝」與「對不起」,最後結尾自然脫口而出的「媽」時,被罪惡感糾纏了二十幾年的母親嚎啕大哭。

她吻著Loki的臉頰、擁抱他,像小時候那樣,感覺一點都沒變,愛的本質就是極端複雜卻簡單的,補償、憐憫、佔有、保護、原諒……許多你能列出的、好或不好的語詞彙集成四個字母拼湊的統稱,而這些情感構成了物種延續最初的力量。

Loki其實訝異自己竟然能輕輕鬆鬆的就將這一切釋懷了,為了獲得這一些他失去了多少?

但愛並非比較付出了多少,並非能用利益來衡量值得或不值得,他突然覺得人生需要的不一定是真實,選擇相信什麼或許比較重要。

 

放下傷痛不容易,唯有捨下傷痕累累的殼才能展翅。

 

期間他們到Odin病榻前探視了一次,老頭子只剩下一口氣了,這幾天他的病情急速惡化,不再醒來,器官衰竭,醫生已經宣判Allfather只剩下半個月左右的壽命。

他的病榻僅有家人探望,而家人的探望也不過是例行公事,不再有人對著他說話、期待他醒來,等著Odin的只剩下抱憾死去的人生,以及那張衰老、乾癟,逐漸成為屍體的臉。

Frigga因自己為了保護親兒而洩漏好友的行蹤而流淚時,事件的肇始者之一Odin,卻連懺悔流淚的能力都被上天剝奪了。

Loki感覺偌大的金宮裡有什麼東西緩慢動了起來,像過久沒抹油的生鏽齒輪艱澀地動了起來,一點一點將封閉的空氣左右打開,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比當初少上許多。

Frigga的眼淚多,笑容也更多,Sif的嘴更壞,Thor則是動不動就暴出令Loki傻住的發言,這些人的本性也許不是外顯的那樣,壓抑過久的部分反客為主,所以才會導致之前一連串的不幸。

然而Loki有時也會從另一面回想,束縛他的也許從來不是Odin、更不是Thor,而是他自己,如果當初拒絕父親接受情資訓練的要求,是不是不會發生這些後來的事?

也許Odin會臭著一張臉,丟他去念大學,但愛面子的父親還是會提供養子溫飽,至少他確定Frigga會偷偷塞錢給他──前提是如果拒絕的話,可他跟Sif都自以為「這是向Aesir證明養他們沒有浪費糧食的機會」。

自卑與自負已經支配了他前一段人生,在最絕望的時候他想過的也只是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然而過去豈是這麼容易遺忘?當他再度醒來、躺在自己的床上時,突然發現一切也沒多糟糕,或許面對傷痛最大的特效藥並非逃避,而是能夠跨過這些傷痛多少。

Thor的坦承或許來的遲,或許微不足道,但絕非廉價的謊言,他們從小一起長大,Loki明白跋扈的哥哥得扔掉多少自尊、以及從小被教育的價值觀才能將那些話說出來?如同他再度呼喚Frigga一聲「母親」。

……別想太多,髮線會越來越高的。」Thor從背後冒出來,雙手將Loki散下前額的頭髮梳起,露出額頭,視線整個清朗起來。

……我沒在想什麼。」雖然他在喬裝Thomas」買機票時刻意削短了原本過肩的長度,但一直習慣全梳到後面的前髮倒沒注意留了多長,這幾天連房間都沒踏出,當然也不梳那一絲不苟的髮型,若不是Thor一撥,還真沒發現瀏海的長度幾乎到了鼻尖。

「該去剪個頭髮啦,你沒發現眼睛都快被蓋住了嗎?」Thor鬆開手,在他對面坐下,Sif跟在他後方。

「為什麼都擠在我房間?這裡快變公共區域了?」Loki有些埋怨。

「所以我才說,把這兩間房間打通吧。」Thor伸了個懶腰,「今天Mombasa又死了一個,但冰人還是沒找到。」

「很好,我開始懷疑神盾局的能力了。」

「你猜,冰人會不會被Laufey滅口?」Sif插嘴。

「實際上Jothun也在找他,神盾局的消息,我倒不覺得Laufey會下毒手,但其它想跟冰人爭繼承權的,就不知道了……呃,想吃些鬆餅嗎,剛剛吃的那間店真難吃……

Thor剛才外出和神盾局特遣的探員碰面,對方追蹤冰人的行跡已超過半年,忽然之間失去蹤影很不對勁,以前就算要避風頭,也不會像這次一樣,連委託者都遍尋不著。

「影帶應該還沒到Jothun手上,至少Laufey還沒看過,否則我跟Marliyn長得那麼像,他一定會主動聯絡Aesir……畢竟二十幾年前發生了那些事,他可能認為我早就死了。」

「那麼,冰人扣著那隻影帶的理由是什麼?呃,你們真的不餓嗎?」Thor的肚子已經發出哀嚎。

……我聽媽說,Laufey始終還是愛著Marliyn,冰人可能因為知道這件事,所以不敢讓Laufey知道他傷害你的事?」Sif雙手衩在胸前,嘆了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打了管家的分機,「請幫我們送兩個鬆餅來,這裡有人要餓死了。」

「所以,他可能會拿影帶要脅我,要Aesir退出選舉?我不認為他是那麼忠於Laufey的人,他小時候也很苦,父子關係不佳,一般來說,非婚生子女的冰人是無法繼承Jothun的,但是Laufey的獨子幾年前死於疾病,在無所選擇下……他可能成了第一順位。」

「所以他才會想要幹掉你,老爹的最愛生下的孩子。」Sif補充。

……這也太可笑,我的血緣比起冰人更不勘……Loki自嘲地乾笑兩聲,「不過,倒是有個方式可以很快逼Laufey出面,達成AesirJothun暫時的和解,大選很近了,雙方都不希望出現負面新聞,而我們手上卻又擁有對方的把柄,此外,也可以透過他找出冰人。」

「喔?」Thor皺起了眉頭,「他可是Jothun之主,如果你要聯絡他,會不會被手下攔截?到時候和談變成混戰?」

「我不打算聯絡他,相反的,我要等他上門,如果冰人心繫權位,那一定會關注父親的一舉一動,道時候他一定會回Jothun,這個方法並不難,那就是由我主動揭露自己的身世。」

Loki滿不在乎的說,ThorSif卻驚訝的瞪大眼睛。

Marliyn的自白是我花六十萬歐元滿來的,版權本來就在我,至於帶子,是我們可以跟Laufey談判的籌碼。輿論是所有報復方式中成效最快也最暴力的,不管你認不認同,若是形象雕塑完美,我們根本不必拿劍也能將人砍成重傷……我想過了,Marliyn的屈辱及痛苦,她應得的安慰及補償……是時候了。

「我贊成Loki的提議,這會是一次爽快的復仇,Jothun等著大輸吧!」Sif投了支持的一票,Thor仍左右為難。

……但是……要你去面對媒體……

Thor,我說過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說實在,扒我的傷口或談我的過去如果能夠讓他們為自己的犯行付出代價,那就算了,反正魔法師擅於經營各種舞台形象,有時裝成弱者反而吃香。」

「我明白,但真的要作到這種地步嗎?我只是擔心你會受到二次傷害。」

「在黎明來臨前,想要了解黑暗的本質,必須將自己置身於黑暗當中;舉個淺顯易懂的例子──在黑屋內行走,必須先從適應及摸索,然後才能逐漸看得清楚,我以為你之前對MrBig處以私刑時就了解這個道理。」Loki走到床頭去取自己的手機。

……不,我只是氣瘋了,因為他們抓走的是你……Thor搔了搔頭,Sif一副「我現在可以滾了嗎」的嘴臉。

Forseti,想不想讓自己出版社的股利漲到破表?我有獨家新聞要給你。」Loki走到窗邊,看向剷平荊棘叢後的景色,雲霧裡幾棟市中心高聳的建築物建輪廓,卻看的到塔尖閃爍的避雷針。

「……你想太多了,沒單獨約會這回事,Thor會跟我一起去。」

***

 

三天後,「火與荊棘」強勢地登上了暢銷書的冠軍寶座,媒體瘋狂挖掘著這位二公子的消息,記者擠滿了金宮山腳下的大門,還有在沿路上搭帳篷輪班搶拍的,一台工程車經過也能引起他們的追逐。

Forseti不愧是操作高手,他在引言裡寫的賺人熱淚,找了許多作家、名嘴、歷史學者連番上陣,話鋒一致地將Marliyn塑造成堅強而不幸的薄命紅顏,而出讓版權的Loki在記者會上短暫的露臉,更是爆發了媒體為了搶卡位的肢體衝突;相較於台下的混亂,他安安靜靜,只說了一句「謝謝」,Thor從頭到尾都護著他,以身擋駕之外,更直接回答記者過於尖銳的問題。

「你們誰沒犯過錯,就可以向他扔第一顆石頭!更何況他何罪之有?父母不是我們能選擇的。」

Thor英俊的臉龐及捍衛弟弟的態度引起了女性觀眾的關注,而Loki那張漂亮的臉龐、清澈卻略帶憂鬱的神情更讓兄弟倆的照片及影片在網路上瘋傳,並稱呼他們「從神話裡走出來的兄弟」。

 

一切如他們所預料,Odin的兩個兒子引起了廣大的討論,民調支持率飆升,連外國都特別來到阿斯加德作特別報導。

Jothun的命運就不是這個樣子了,Laufey從報導出現的第一天就失聯,發言人簡略地交代族長舊疾復發,龜縮的態度讓多數Jothun的競選分部遭到蛋洗、潑漆攻擊,甚至有人鳴槍示威。

果不其然,Laufey的私人秘書在書籍上市後的第三天找上了門,他找上Honir,表達Laufey希望見Loki一面的希望,地點在僻靜的市郊,因開發延誤所以只蓋了一半的高架橋,時間則任由Loki選擇。

 

這幾天冬雨稍歇,近午時刻雖然仍是烏雲密部,至少沒有擾人的雨水。

高架橋只建到一半,材料短缺,水泥塊罐的十分粗糙,許多地方的鐵條及鋼材都外露,這裡離主要的交通幹道已遠,附近也沒幾棟民房,兩旁只有長滿荊棘的荒地,景色寂寥的可憐。

雙方倒是不約而同都開了低調的老車,這陣子媒體追的兇,連要出門都必須突破重圍;Laufey已經先到了,正背對著車道抽菸,他和記憶裡一樣削瘦,比起在銀行時看到的他憔悴了不少。

他沒有帶任何隨從,隻身前來,就談判而言誠意十足。

Thor停妥了車,和Loki先後走了下來,Laufey丟掉手中的菸蒂,將雙手插在褲帶裡,微笑地注視他們。

「這兩天我一直琢磨見到你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謝謝你給了我見面的機會。」

「在我的記憶裡面,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見面。」Loki剪了頭髮,慣性地將瀏海全都往後梳,地上拉出兩道相似的斜影,Thor並沒有向前,保持著十公尺左右的距離,倚在車旁。

「你好,Loki,我是你失職的生父。」Laufey伸出手來,動作流暢純熟。

「也是我舅舅。」Loki沒有回禮,任對方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

……你真的很像她,連個性也是。」Laufey乾笑兩聲,識相地將手插回口袋,雖是正午,極北之地的風依舊凜冽地讓人靈魂結凍。

「等到我得知家人要對Marliyn和你不利時,已經來不及了,那時我醉心於名利的追逐,對其它的事視而不見……

「你現在就不是嗎?」Loki冷笑了兩聲,表情的變化並不大。

「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取得你和Marliyn的原諒,但感謝老天,讓我知道你並沒有死……還是讓我一輩子的敵人養育你長大。坦白說,我不知道關於我們……甚至JothunAesir的關係該如何下去,這或許比之前我遭遇的任何問題都還要難,不如我們開門見山吧,你要我替你做什麼?」

「就算賭上整個家族也願意?」

這頭老狐狸。Loki心裡暗罵了一聲。

Laufey大笑起來,他邊搖頭邊發出誇張的笑聲,眼角的皺紋讓人想起鯊魚的腮。

「孩子,我知道你會這樣問。」

「我不是你的孩子。」Loki反唇相譏,「我來這裡是要問你真正孩子的事,冰人消失到哪裡去了?我跟他還有帳沒算完。」

……我不知道。他憑空消失了,Jothun也在追他。」

「真是負責任的父親。」LokiThor打了眼神,ThorLoki的手機拋給他,裡頭有他被輪暴的檔案。

「你知道他對我作了什麼事嗎?」他將手機交給Laufey,觸碰到他的指尖,這是他有記憶以來首度觸摸了「父親」。

「他找Mombasa的人輪暴我。」對於傷害,他陳述地輕描淡寫,手機裡傳出那些污辱性的畫面,包括Mr.Big自述冰人對Mombasa傷害親生弟弟的請托、包括那些侵略Loki身體的動作;沒有一個父親看得下去親生兒子去折磨另一個骨肉,儘管冰人不是動手的那個,但Loki那張混合了Marliyn和自己的臉浮現絕望時,Laufey終於按下了停止鍵。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句話梗在他的喉頭長達兩分鐘之久,然後他語氣僵硬地說,「所以,你要我允許你們殺了他、或是要我幫你們殺了他?」

「這件事不必徵詢你同意我們也會幹,只不過他還不能死,這個世界等著審判他。」Thor插話,「Laufey先生,請您合作,他是神盾局要捉拿的人。」

……神盾局?這下他果真要跑了。」Laufey笑著搖了搖頭,「我當然會幫你們的,一有他的消息我會通知你們……Keal,是的,他叫Keal,這一趟回國還是我跟他相處最久的一次……

「他是你的親生骨肉,要交出他,你一點猶豫都沒有嗎?面對他的不是死刑就是終身監禁。」Thor覺得手指有點冰冷,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句話在Laufey身上獲得了更好的佐證,比起Odin,他無血無淚的程度更是不負媒體給他的稱號──冰霜巨人。

「大義滅親不正是偉大的情操嗎?我很了解他有多壞,那是我的責任,在Jothun這種充滿殘酷鬥爭的地方,再善良的孩子都會被迫因為生存,嶄露他們最醜陋的那一面……我也是這樣度過了我的青春期,以前我們稱這種教育叫帝王學,你去看看史冊吧,天真的小男孩,多少骨肉相殘、至親相殺才撲出來的政權?用血舖出來的政權!

「你去過雲南嗎?中國的雲南,巫師把數十隻毒蟲關在一個罐子裡,不提供食物,要活下去只有殺死對方,留下來的是最強的那一隻,也是毒性最烈、個性最兇殘的。」Laufey頓了頓,看著灰暗的天際,湧起的烏雲如同張牙舞爪的厲獸,遠雷聲隆隆傳來。

「回去吧,要變天了;小子,你以為我不恨這種扭曲的家庭關係嗎?曾經有個女人叫Marliyn,她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當她告訴我她有了身孕時,我幾乎拋棄一切,想帶著她遠走高飛;我夢想有一個小小的家庭,也許作點小生意,要讓我們的孩子念詩和念文學,要將他取名叫Loki。你記得嗎?你小時候我真的是抱過你的,我們三個人短暫而愉快地相處了一個星期。」Laufey轉過身來,看著與他一樣,黑髮且削瘦的Loki

「但是我被捉了回來,被母親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她說,早知道Marliyn會勾引我,一出生就該將她殺了……因為她是我父親和女傭相戀生下的孩子,我的母親出身可高貴,她的胞姐是阿斯加德最後的皇后,最後被父親引起的革命送上絞刑台……

 

雷聲越來越近,怪的是並沒有狂風及閃電,Thor有些心神不寧地往上看,而Loki正專注地聽著生父與他的第一次對話。

「我被放出來後,Marliyn死了,這是Jothun對不遵守家族意志者的懲罰,為了復仇,我只好忍著,等到完全掌權了之後,才慢慢地、一個一個、用各種方式讓他們懺悔自己的罪。

「對不起,我話多了,你就當作是一個半踏進棺材的老人在交代遺言吧……Thor,幫我謝謝FriggaOdin──雖然老傢伙可能聽不到了……感謝你們沒讓LokiJothun成長,否則他也會成為像我、像冰人一樣的怪物。」

……也謝謝你將我生下來。」Loki面無表情的低下頭。

……等等,雷聲……Thor還仰著頭,他有些焦急地掃了LokiLaufey一眼,「不覺得雷聲太大了點嗎?這附近有沒有飛機航線?」

……是直升機的聲音。」Loki警覺地將右手移向腰間的槍套,但始終沒拔出來對準Laufey

……你帶了人?好!我早該想到,你對親生兒子都是一樣的好!」Thor咬牙切齒的望著Laufey,但Laufey尚未來得及作任何回答時,一排子彈已經從雲層裡掃了下來。

Thor連忙將Loki按倒,趴在地上,滾到路中間隔開車道用的水泥護欄,震耳欲聾的聲響越來越近,螺旋槳刮起的大風吹的Thor眼睛幾乎睜不開。

 

「好感動呀!爸爸!」一個瘦高的男人穿著全副的傭兵設備從直升機上垂降下來,手上拿著火力強大的機槍,臉部雖被防彈頭盔矇住,身型和語氣卻明顯的交代了他就是冰人。

「怎麼你就對弟弟這麼好呢?當哥哥的我,情何以堪!」他話都還沒說完就端起機槍往Thor他們躲藏的防護欄方向掃,直升機的噪音很大,加上防彈頭盔裡內建的擴音系統發出尖銳的共鳴,在狂風的刮搔下猶如鬼哭。

「出來!Thor!把我弟弟還給我呀!」又是一陣猛烈的彈雨,冒著煙的彈殼飛過水泥塊,砸中Thor身體,他將Loki裹得更緊,幾乎將他整個包在懷中。

「我們贏不了!」Loki掙扎地從Thor臂膀形成的保護罩裡伸出握槍的右手,「我們只有兩隻M9!」

……求援,神盾局的探員有我手機的GPS,連續按三個就是求援訊號,在我左邊內側口袋,幫我拿。」Thor換了一個姿勢,讓Loki埋進他外套裡拿手機,冰人還在大聲咆哮,但目標轉成了對他的親生父親。

……我從東南亞回來,為你賣命,你卻這樣對我?」

「那是因為你瘋了!Keal!我也瘋了!我們都受到了詛咒!」Laufey的嘶吼穿透風聲傳了過來,Loki看了Thor一眼,果斷地按下了三個字鍵。

「那咱們把帳一次算清吧?弟弟?你至少有個正常的童年,你知道我幾歲就被拋在仇視白人的蘇門答臘島嗎?你以為我要人輪暴你的創意哪裡來?那是因為我從十三歲就開始──」他歇斯底里的尖嘯,Thor緊抱著Loki,輕輕的在他耳邊說,「別聽,我在這裡。」

「這一切都拜我們偉大的家族、偉大的父親所賜!這男人,Laufey,是隻高貴的昆蟲──他只負責把精子射入雌蟲體內,然後生下卵,就把小蟲子,留在蠱盆裡──」他朝Laufey腳邊的水泥地掃射一陣,LokiThor肩頸的縫隙看見Laufey被冰人一步步逼退、退到水泥橋邊緣的情景。

──別出去,你已經跟他們無關了。」Thor拉住他。

「這是你教我的,Jothun是一個蠱盆,我會留下來,取代你,成為毒蟲裡的王……」冰人背對著Loki,直升機上還有他的黨羽,不怕背後的Thor或者魔法師對他偷襲。

「等我解決完爸爸,下一個要捏死的就是你,弟弟。」

他開始笑了起來,像吃了笑菇似的笑法,最後竟然像是哭嚎。

……尊敬的父親,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自己跳下去,還是我打你幾槍,讓你掉下去…………天哪……我哭了,我還會哭耶……哈哈哈……我還會哭……」他的槍口對著Laufey,佝僂著背,像是背負了極為沉重的東西造成骨骼變型。

「我會跳下去,但在此之前,讓我抽根菸,就當作是我把王位讓給你的贈禮吧。」Laufey嘆了一口氣,往邊緣移動,站上未完工、僅有半人高的水泥護欄。

Thor,抱緊他!」Laufey大吼,將右手伸進口袋,同時往後一倒,「Keal,我對不起你,地獄見吧!」

Laufey墜落的同時,他的座車炸了開來,強大的亮光與聲響伴隨著車體的金屬、玻璃、各種碎屑,湧起的火雲吞噬了不及逃竄的直升機。

 

Loki始終被Thor擁在懷裡,他只覺得什麼聲音也沒有了,這個世界靜的可怕。

直到Thor無力癱倒在他身上,他才看清楚,哥哥背後血肉模糊成一片,不知道是被碎片插成劍山,還是被爆炸的火舌波擊。

 

神盾局的探員很快就趕來,將Thor送醫,Loki毫髮無傷,他們兩個人是這場事件唯一的生還者。

現場尋獲了三具燒成焦炭的屍體,都是神盾局通緝的恐怖分子,冰人也是其中之一,Laufey在高架橋下被尋獲,牢牢地釘在荊棘叢裡,噴濺出來的血將帶刺的植物妝點得有如艷麗的玫瑰花床。

Thor的背部有80%的灼傷,但因為穿了防彈衣,傷到真皮層的不多,不過還是要經過兩到三次的植皮,最痛苦的是他必須在醫院的無菌病房待上半個月,穿束衣、只能趴著睡、吃醫院的飲食、禁止菸酒咖啡因,以及性生活。

而且他很怕痛,一換藥就哭爹喊娘,只有在家人──尤其是Loki在的時候,才會憋著奇妙的笑臉裝成硬漢。

好險他出院時趕得上見Odin最後一面。

Laufey葬禮後的兩天,Odin終於闔眼長眠。

 

那一天的清晨,久違的陽光難得從烏雲的縫隙灑下,縱使熱度稀薄,但對於這麼一個重要的日子,總是冬雨綿綿的北國天空已經十分給面子了。

當天,所有的公家機構及學校都降了半旗來哀悼國殤。

Odin的靈柩從金宮出發,繞行了市區的主要幹道一週,對帝國的心臟作最後的餞別,一些民眾默默地跟在慢速前進的黑頭車後面,帶著鮮花,徒步到墓園送Allfather最後一程。

他的墓碑以白色大理石砌成,沒有花俏的裝飾,僅刻上生卒年月日及Aesir的圖騰,送行的民眾擠滿墓園低矮的鑄鐵圍牆,許多人手中捧著蠟燭、沿著欄杆放下鮮花,下葬前由胞弟Honir簡短介紹強人的生平。

Thor自然負責了最重要的致哀詞,Odin家的其他成員穿著黑色的喪服站在他後面,先是帶著墨鏡的Frigga,然後是薄施脂粉的SifLoki有些刻意地站在Thor正後方,也帶著墨鏡,鮮少曝光的養子與養女吸引了大量的鎂光燈,尤其是身世以及和Thor的關係被大作文章的Loki,幾乎所有的長鏡頭都對準了他。

Thor頸部跟手背都還纏著復健專用的彈性繃帶,他上個禮拜動了植皮的手術,肢體動作略顯僵硬,致哀詞十分短,只是朗誦了Odin在年輕時寫下的詩歌,他立誓要將阿斯加德從落後中解放出來,毫無疑問,在物質上他作到了,而在體制真正達到現代化這方面,他也坦言或許在他闔眼前仍無法完成。

……我們仍不能絕望,下一個世代將會繼承所有、過去的光芒。」Thor闔上講稿,清了清喉嚨;「我必須誠實的說,跟所有的活在父親名字下的孩子一樣,我也曾對家父愛恨交加,他突然倒下,我被迫馬上繼位……坦白說我作的糟透了,甚至無法保護最重要的家人,但如果沒有經歷這些,我可能終其一生活在過剩的自信裡,認為這個位子就是個隨心所欲的國王。

……不耽誤太多時間了,我得鄭重的向大家介紹一個人,他讓我誠心面對及審視這些,在我的一生裡,沒有人比他更重要。」

他挪出身體讓Loki往前,將麥克風遞給他。

「感謝前來參加Allfather葬禮的人,我是Loki.Odinson.」他摘下墨鏡,抬起頭直視前方,毫不避諱地露出與Laufey有些相似的輪廓,大部分的記者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顯然反應不過來,對準他的鏡頭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按下快門。

「我知道許多人都已經清楚了我的血緣,坦白說,在道德規範裡這不是被允許的事,但我相信許多走過舊時代的阿斯加德人都明瞭,有類似遭遇的例子絕對不止我一個。」他清了清喉嚨,嗓音篤定而沉穩。

「這麼說好了,人無法選擇父母,就像在不幸的時代下無法選擇命運,但我們仍能選擇原諒,及選擇如何愛人……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以往我逃避著、恥於開口承認,而今我已嘗到苦果,但,是的,我覺悟了,那又如何呢?縱使有一百個人唾罵並輕賤你,關於自己選擇的道路還是必須固執的走下去。先父──不管是Odin還是Laufey,都屬於這一類人,他們一生都在革命及戰鬥,為了理想奉獻燃燒。」

他說得眼眶有些濕潤,聲音哽咽,「他們不是我的模範父親,卻是造就今日阿斯加德榮景的偉人,沒了他們作為先聲,媒體記者……乃至所有的百姓,或許我們永遠不知道何謂自由……經濟利益被貴族壟斷、資源被獨佔、平民及女性沒有參政權……如果真沒有他們,一個垃圾城長大的孩子早就餓死、怎麼可能站在這裡呢?」

人群中有些女性已經哭了出來,她們大多經歷過那個動亂的年代,被迫犧牲掉某部分以換取存活,Loki的演說讓她們心有戚戚焉,如果不是AesirJothun策劃兩場革命、開始長達三十年的改革,現在她們的地位只是夫家財產的一部分。

「也許腳步比起我們的鄰國是慢了,但我們會踏穩腳步、繼續走下去……

 

現場靜默,說是哀戚,不如說是震撼,許多人的心思都被帶回到過去,猛然醒悟了字擠也曾參加國家蛻變的一部分。

起先有一名老者緩慢地拍著雙手,後來逐漸擴散開來,爆出如雷的掌聲。

「我要說得還沒完……從前有個刺蝟般的孩子,他的光曾有一段時間離他遠去,卻未曾熄滅……你們聽過聖經裡關於火焰與荊棘的故事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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