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09

然而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不是什麼可怕的景象，而是深不見底、足以吞噬任何光亮的黑暗，Loki毫不猶豫地跨了進去，Thor站在門邊，抬抬下巴示意要THOR跟上，THOR知道自己沒有考慮的資格，只能硬著頭皮通過那扇大門。

空氣裡瀰漫著奇異的腐臭味，彷彿死水淤積了一段時間，Loki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一團青藍色的火焰從他掌心竄出，提供了微弱的照明，可視範圍並不大，但THOR能夠知道他正處於一個挑高且空曠的地方，腳底下踩著的地面由鏤空金屬構成，不斷有冷風吹送上來，撞上頂部時氣流被帶了下來，發出嗚咽似的聲響。

「照明設備在左前方。」Thor從後方出現，指著不遠處一塊月長石造的平台。

「……打磨真粗糙。」Loki抱怨了兩句，將手上的火焰擱下，頓時間月長石亮了起來，緊接著滿室的牆壁都發出幽藍色的光暈。

牢房裡擺飾很簡單，上下都以鏤空的金屬隔成，沒有花紋，只有方方正正的細格子，貫穿整個空間的中心點是世界樹纏繞的鬚根，它們向上伸展、又向下延伸，中間有兩個被透明材質包覆起來的圓球，裡頭盛著漆黑的液體，什麼也看不到。

「你當這裡是植物園啊？毫無美感。」Loki皺起眉頭。

「不不，我重的是實用性，華而不實的裝飾無必要，這時候學學人類的極簡主義不好嗎？」Thor走了過去，將手掌平放在月長石平台上，「我猜你會喜歡這個。」

圓球裡的水沸騰了起來，卻聽不到水燒開的聲音，而後水以極快的速度被抽乾，THOR這才看清楚，裡頭裝了什麼東西。

一顆球是Baldur、另一顆自然就是Hodur。

他們兩個都是以倒立的方式被固定在圓球裡，身上纏繞著世界樹幽藍色的鬚根，插進兩人肉體裡的那一端微微顫抖，還有一些長進了皮下，詭異的蠕動方式讓人直接聯想到吸人體液的蟲。

「這是特別待遇的雙人房，Tyr跟其他的叛徒在比較上層的房間，他們待遇好一點，一起關在同一顆球裡，有空還可以聊聊天。」Thor補充說明。

「這景色不錯。」Loki滿意地咧嘴一笑，Hodur沒有反應，但Baldur激動地張開眼睛，嘴型彷彿在咒罵，但是圓球的隔音效果太好，外邊什麼也聽不到。

「能讓他知道我在說什麼嗎？」Loki問，Thor又在石板上畫了一個圖形，Baldur的嚎叫從四面八方竄了出來，以往有著一副清亮嗓子的他聲音低啞難聽，幾乎潰不成句了，在陰冷的地下聽起猶如鬼哭。

「日安，光明神，這一年好嗎？」Loki從容地抬高下顎，在探監前他簡單打理了自己的儀容，換上刺繡精美的外衣，再將那一頭黑髮梳得服服貼貼；對於曾經遭受過Baldur施虐的邪神來說，今天他倆的立場倒是反過來了，Baldur一頭燦然金髮沾上黏稠的不明穢物、皮膚死白浮腫像泡了水的浮屍，上頭滿佈著爛肉及血肉外翻的傷口，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泡，原本英俊的臉孔因酷刑的折磨變得扭曲駭人。

「黑水是世界樹鬚根腐爛後的分泌物，充滿死靈的詛咒，對純種的阿薩神族來說就像毒藥，長時間浸泡，皮膚會被腐蝕，這時候我們會利用下面這根管子──接的是新生枝葉的樹液，灌滿這顆球，治好他們的傷，然後再把黑水灌進去。」Thor說得沾沾自喜，一邊拿出他的手機向弟弟展示，「你看，不僅能現場直播，還能遠端遙控灌水的時間……你想載這個app嗎？這樣你回地球也可以玩。」

「我看你別當什麼王了，當個手機研發員可能更適合你。」Loki搖搖頭，他不想浪費時間在言語羞辱Baldur身上，他是來找Hodur的；THOR尚未完全清楚前因後果，眼前的光景令他無法置信，名為「審判」的烏鴉正停在他肩頭，用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尖嘯著。

你看看，仁慈善良的雷神究竟是受到誰的蠱惑變得如此殘虐？不只是他，連你鐘愛的母后以及女神Sif都讓這約頓海姆人牽著鼻子走，你還看不出來嗎？

THOR厭煩地作勢捏碎虛影化成的烏鴉，別再說了，無論是誰都別再說了，此時此刻他已經明瞭自己被捲入了一場多可怕的事情裡面，即使他還未決定「未來」該如何走。

呵呵，這不就是你的未來嗎？

烏鴉眉被他抓住，拍動翅膀飛離了他，融化在黑暗裡，譏諷的笑聲迴盪在THOR耳畔，眼前那兩個人沒有查覺到他的異處，關著Hodur的圓球緩緩下降並且翻轉過來，Thor正將輸送液體的管子卸下。

「你真的不怕被灼傷？」Thor有些憂心地看著弟弟，Hodur的舌頭被Sif割掉了，反覆浸泡劇毒般的液體阻止肉體的再生，發音系統形同被毀，現在的他連悲鳴都發不出來。

「……我又不是阿薩神族……真噁心……」Loki將手伸了進去，兩隻手指頭捏住Baldur的後頸，很快地侵入他的意識中。

Thor在此時防備地轉過身來，盯著後頭一直默不出聲的THOR。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三年前的我還是活在自以為是的正義裡，但是我要你知道…有些時候以暴制暴是唯一方式，身為國王，你要保全的不只是家人，還有整個阿斯加德的臣民。」

「但這未免有些過頭？」THOR不敢反駁太多，除了忌憚能力與自己相同、或更高於自己的Thor以外，他也很好奇在他未經歷的時空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這一切似乎都荒腔走板。

「這兩個人差點殺了Loki、竄了王位、企圖引發諸神的黃昏，我只是遵循Baldur對Allfather的誓言，將他們倒吊在世界樹上。」Thor回答。

「還加了一些有趣的創意是嗎？」THOR還是忍不住反唇相譏。

「……都閉嘴行不行？」Loki撩起Thor的披風，厭惡地將碰觸Hodur的那隻手在紅色的緞面上擦拭，「走吧，我剛準備去華納海姆了。」

「華納海姆？」兩個雷神異口同聲。

「Hodur的禁咒不是跟Svartálfar學的，他師承的對象是Freyr，華納神族族長Njord的兒子，在船城的皇家圖書館裡，還保有一部分的古魔法書，裡頭應該有穿越時空的禁咒。」直接侵入腦海裡問出的資訊不會騙人的，Freyr曾做為和平手段的人質在阿斯加德生活過一段時間，Odin對他很好，還為他建了一座小宮殿，估計Hoder就是在那段期間跟他學了這些法術。

「……你要自己去？不好吧……我再派人，最近有一些很優秀的魔法師……」Thor摸了摸Loki的肩膀。

「我不信任任何人，這攸關你的性命，Thor。」Loki冷冷地說，「而且Svartálfar就要打過來了，你必須坐鎮金宮指揮，我有能力自己解決的，你幫我打通電話給Stark，要他把我在北京的狗接到美國，送回阿斯加德，要快，我明天就要看到牠們……」

「Loki，不能再想別的辦法嗎？」Thor雙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轉了過來。

「你現在要在中國開個傳送點也來不及，我要雙頭狼回來……」

「Loki……可是……」

「不然你叫Fury派戰鬥機去接，或者是Stark穿著那身可笑的盔甲，一手扛一隻回美國也可以……」

「Loki，你聽我說……這趟路很危險……」

「──我可以自己搞定，你吵什麼？」Loki揮開他的手，用近乎咆哮的語氣，同時一行淚水正無聲無息地從眼眶滑出。

「……你……」Thor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去擦眼淚。

「我查了一下Hoder的記憶。」Loki的語氣恢復了平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他曉得時空法術的後果，再這樣下去……你會消失，這是真的……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Thor頹下肩來。

「讓我自己去吧，你必須守護阿斯加德。」

「你知道那些華納神族未必懷著善意，Njord是隻只想獨善其身的老狐狸……而且Svartálfar可能也會在路上埋伏，最不能掉以輕心的就是那三個老太婆。」Thor的語氣和緩了下來，他懂得權衡輕重，但是年輕的國王也曾經為了弟弟拋棄過國家。

「你要留下來，帶領軍隊打這場戰，這不是被亂賊竄位，而是異族的武力侵略啊，阿斯加德王。」Loki語氣斷然。

「那我派個能幹的將領陪你去……我把Hogun調回來……」Thor不死心。

「我誰都不信任，除了你，哥哥。」他一雙含著淚的碧色眼睛瞪著Thor，沒有惱怒與指責，澄明的驚人。

「……那麼……咳……」一直默不作聲的THOR矯情地乾咳兩聲，「那就由我跟你去華納海姆吧，再怎麼說，這件是有一半是我的責任。」

這次換Thor和Loki兩個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