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摻雜金色與紅色的光影映在張遼臉上,倒豎的瞳孔拉得更加細長。

達瑪躺在雕飾華麗的大床上,周圍的家具無一不是匠心獨具的作品,這兒是呂布在雒陽的居處,既是董卓跟前紅人,吃穿受用自然也十分高檔。

張遼無暇欣賞這些,他面無表情的坐著,然而只是坐著,就足以讓人感覺到他極力壓抑仍無法平息的憤怒。

普姆端著一盆水跪在達瑪榻前,細心擦拭了五、六次,終於將傷口旁的血汙去除。血已經止住了,達瑪的呼吸與心跳也恢復正常,但,毫無血色的嘴唇與頸部暴露的青筋說明了他尚未完全脫險。

不過短短的兩個時辰,逼宮之計完美落幕,權臣群起,廢少帝,改立九歲的陳留王,一手策畫的董卓則成了名符其實的掌權者,只差一步,就可已將天下吞吃入腹了。

然而也發生在這兩個時辰之內,張遼差點失去他極力栽培的左右手。

等他接到通知,跟著呂布前往他的宅邸後,達瑪的傷已經經過初步的處理;索多回到住處帶回了普姆,兩人憂心忡忡地望著遭逢無妄之災的骨肉。

「不先歇歇嗎?張將軍,你看起來氣色很糟。」呂布拍了兩下手,一個相貌清秀、表情卻十分死板的婢女倒了一碗熱奶茶上來,張遼不疑有他的接過,啜了兩口,那名女侍順從地退到一旁,與四、五位長相及裝扮都一模一樣的少女站在一起,彷彿釘在原地一般,動也不動。

「奶茶還合口味嗎?」呂布笑瞇瞇的問,招呼女侍又端了兩碗給索多與普姆,說道,「這些傭人雖然不是活物,但她們可能幹得很,不喊累也不必吃飯的,最重要的是,絕對不會將我們的談話洩漏出去,很不錯吧。」

厲害,真的很厲害,張遼心想;連宅邸裡的傭人也都是被妖力驅動的傀儡,能夠建造這麼大的結界並且隨心所欲地操控其中的虛實變化,果然是上古神獸留下的稀有血統。

「這裡也被我的絕對領域所籠罩,沒有我的允許無法進入的,現在可以說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你們就儘管養傷休息吧。」

「呂大人,真的謝謝你肯出手救達瑪……」普姆咬了咬下嘴唇,她還是有些慌張,達瑪傷得很重,索多背著他過來時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如果沒有呂布出手相助,她的兩個哥哥都會被李榷所殺。

擱下茶碗,呂布定定地盯著張遼,張遼沉默了一會兒,回應了一個微笑。

「大人的恩情,文遠必當銘記,但文遠有一事不明。」倒豎的金色瞳孔閃了幾下,雪白的朝服正好應證了白虎後裔的形象;「我就明說了,李榷在朝中地位之顯赫,想必大人您是很清楚的,為何會為了區區一個百夫長的性命,與他結下樑子呢?」

張遼丟下的問句一針見血。

就算呂布身為羌族的守護聖獸,但權衡之下,跟李榷作對似乎還是吃虧的,他心裡圖的什麼,張遼早就清楚了,只是想確認這個新主子,是不是能誠實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下屬。

「冠冕堂皇的話說多了,你們也不會相信吧?為什麼救他的理由很簡單。」呂布從容地笑了起來,似乎對回答問題早有準備。

「第一,    我正好經過,並且看這小子順眼,第二,我跟李榷那隻黃鼠狼,本來

就是死對頭,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理由,我需要白虎營的幫助,救了你最得力的手下,等於你們一定欠了我這個人情吧?」

「大人,文遠這一陣子走訪河西一趟,對於您的實力及出身,的確看得很清楚。」

「那麼,你那雙出色的白虎之眼,看清楚了嗎?天下的局勢、歷史的風向……還有……我究竟是誰呢……」呂布嘴角挑起了一絲笑容,他的真實面目可是經過重重掩飾,能看穿的畢竟不多啊。

「屬下當然知道,不僅是羌人的守護聖獸,您還是早在夏朝、禹王的時代,就象徵神權的聖獸。」張遼起身,向呂布拱手,單膝下跪,「今後我張文遠,與整個白虎營,必當受您差遣指揮,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普姆及索多見到大哥跪下,紛紛放下手中的茶碗,一起跪了下來,而呂布也不推辭,滿意地看著眾人臣服的光景。

「文遠,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了。」呂布長長吐了口氣,嘴角又泛起了笑意,「你問我,如何殺了丁原,是嗎?」

「是的,我們無法傷害妖契的擁有者,就如同現在我們的妖契都在董卓手上一樣。」

「這倒是個現實的問題呀!你說的都正確,丁原乃十常侍所殺,我殺不了丁原,一樣也殺不了董卓,但是……他們卻可以!」呂布霍然起身,指向羌人三兄妹。

「尤其是這個小丫頭,你,可是主角。」

「……我?」普姆大驚,「可是我不會武功,術法也一定比董卓弱呀!」

「你可是削弱他力量的秘密武器。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必須耐心等待,在這段時間裡,我會找人好好的教你。」呂布接著說,「至於兩位羌族的戰士,自然也有任務要你們去完成。」

他攤開手心,青白色的氣旋在掌中旋轉,片刻,凝成一顆指甲片大小的珠子,閃著詭異卻華美的光芒。

「這是我體內斯巴之印所凝聚而成的,讓達瑪吃了吧,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了,但留在體內的術法還是相當棘手,如果沒有外來的力量支撐,他醒來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自由操縱自己的行動……丫頭,你是巫女,會一些治療術吧?」

「……是的,但李榷術法的結構太複雜了,我會的有限……」

「那不打緊,我找了人來教你,你就跟著他學吧,他可是京城第一的醫生…喂,進來吧!」呂布喊了一聲,木門咿呀一聲打開,一道妖嬈的身影走了進來。

「你就用這種語氣跟人家說話?我可是才剛走馬上任的尚書令呀。」來人是名穿著男性朝服的女性,臉上薄施脂粉、盤著京城女子最流行的髮型,說起話來像個少女,眼神卻明顯有些滄桑,她霸氣凜然的環視四周,然後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不錯,是帥哥我才救呀,不然我真忙的……唷,小女孩,你的靈力……不錯嘛……不過身子這麼單薄……受得了我的調教嗎?」女子簇起柳眉,彷彿在評鑑商品般,前後打量著普姆,盯得她有些不自在,頻頻往呂布的方向移動。

「怎麼,給你當徒弟太便宜了是不是啊?」呂布懶懶地換了一個方向,坐起了身子,要女子過來拿他手上的珠子。

「欸,你說這話厚道嗎?人家可是位居三公,在雒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

「……是是是,只可惜那個在你之上的人,就快被取代啦。」

「沒辦法囉,誰讓時局這麼糟糕的啊……我說呂大人您啊,還真慷慨,這顆小玩意兒很貴重的呀!」女子接過他手上的東西,訕訕一笑。

「要不是救人的代價很值得,我也心疼呢。」呂布終於捨得從蓆子上起身,他站在女子身旁,對在場的人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接著說,「見過我的合夥人,司徒王允,呃,她今天也接下尚書令的職位了;順帶一提,她剛好也是名厲害的醫者,專門治療各種妖力殘留的毒。」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啦!你們各個都是俊男美女,我想合作一定會很愉快的!欸,以後不准叫我王大人,叫姊姊呀!叫大人多老氣呀!」王允一邊笑著,一邊從袖子裡拿出一花布包,裡頭裹著的東西是比髮絲還細的銀針,這是中原風行的治療方法,第一次見到的普姆好奇地向前觀看。

「他體內呢,有黃鼠狼留下來的妖氣,還有這顆……那個……那個叫什麼的……」王允一手敲著自己的腦袋,另外一隻手把玩著珠子。

「斯巴之印。」索多補充。

「……對,對!就是這個斯巴之印,雖然這是好的,但接受者的身體還不能控制它,兩方相抵,反而會讓真氣逆行呀!」她邊講解著,手指飛快地動了起來,不消幾分鐘就將七十二根銀針插滿達瑪全身,最後,她解下頭上的一把簪子,輕快地往達瑪喉頭一畫。

本應奔流著鮮紅色血液的大動脈居然只是斷斷續續流出黑血,索多嚇都嚇呆了,雖然他不懂醫學,但看著自己的哥哥成了一座劍山、又被劃破喉嚨,差一點就衝上前去,卻被張遼擋了下來。

「別衝動,小伙子,人家我可是練過的,雒陽最靈的名醫呢,沉住氣好好看我表演,待會兒一定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哥哥啊。」王允蘸了一些達瑪流出的黑血,開始在他腕關節、踝關節及胸口畫下符文,而後,那些銀針發出異樣的紅光,彷彿血液不斷湧出身體。

「小女孩,過來過來!」她勾了勾手指,喚來普姆。

「跟附近隨便什麼的精靈借一些力量,我要催動斯巴之印了。」

「……好……好的……」普姆邊說著,一邊結起手印吟唱起古老的迎神詩歌,王允手上的珠子發出火紅的光芒,化成一串難解的字符,在半空中旋轉。

「喝!」王允急促地大喊一聲,符文化為火鳥振翅,在房間裡盤旋,她用手撬開達瑪的牙關,纖指一捎,將鳥爪勾了下來,瞬間,鳥形又潰散為字符,盡數讓達瑪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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