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Thor的復原狀況一天比一天好,除了Loki的照顧之外,實質上的主治醫生Banner也佔了不少功勞。

 

Banner是個美國人,是Loki在醫學院唸書時的老師,擔任Laufey的家庭醫生已經有十年,精通內科手術,依他的條件實在有資格在市中心開上一間私人醫院、或是受雇於某個權威的醫學中心,但是他毫無這方面的打算,似乎甘於做個辛苦的外診醫生。

 

「別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裡的情勢?我不是本國人,要走隨時都可以,若是要在這開醫院,難免沾上政治圈,我可不想得罪人,等等惹來追殺呀。」Banner將聽診器放在Thor的胸口,他的口音有些耐人尋味,一點點拉丁腔摻著法文的捲舌。

 

「您真是說笑了,誰敢對您出手?」Loki很尊重Banner,當他在看診時自己絕不會插手,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抽菸,偶爾才會跟他聊上兩句,「我那兩個哥哥,向您要過父親的檢查報告吧?」

 

「是啊,令兄也是出於關心,Laufey先生可是老當益壯。」Banner饒富興味地看了昔日的學生一眼,其實誰都知道,年過古稀的約頓首領健康已經開始走下坡,也因此,近期才會積極地安排小兒子接位。

 

HelrKari急了,他們兩人與Loki的年齡相距甚大,巴望大位已久,怎麼能眼見父親去捧小妾之子呢?可明著來只會招致Laufey的反感,於是轉由調查病歷下手,藉此預估老不死的壽命還有多長。

 

Banner非省油的燈,長期做個外診醫生的經歷讓他頗具人望,亦被許多人視為恩人,其中不乏各階層的掌權者;他的辦公室兼私人宅邸就在首都治安最混亂之處,塞滿了乞丐、流氓、幫派份子、黑市商人與非法移民,三天兩頭就有人死於街頭的混戰,但十幾年來卻從未有人敢在Banner家門外鬧事,身後人脈的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顧忌於此,HelrKari可能會打消向他套話的念頭,卻不代表會停止彼此扯後腿、以及對抗共同對手的行動。

 

打從Laufey表態至今,Loki已經有過兩次從死神鐮刀下逃過的經驗,一是座車的剎車系統被破壞,那次他正打算順著新闢的鐵道繞過金倫加峽灣,多虧司機加煤時發現異狀才沒有繼續往前,否則現在沒準跟著冒著蒸汽的的鋼鐵棺材一同沉在冰冷的海水裡面了;第二次就沒有這麼幸運,半年前,一個新來的隨扈發瘋似地揮舞著刀子往他捅,傷口距離他的心臟只有五公分。

 

這兩次事件雖然沒有明確證據顯示是他的兩個哥哥所為,可再遲鈍的傢伙都知道有人正打算對自己不利,行刺的隨扈在失敗後咬開嘴裡灌滿毒物的膠囊自殺,死無對證,兩個兄長得知他遇襲後,還假惺惺地到他病榻前探視。

 

從此之後他不再帶任何保鏢、也不出席任何公共場所,甚至稱說養病,躲到鄉間住了三個月之久,回來之後判若兩人。

 

Loki開始沉迷於競技賭博,賽馬、鬥犬,甚至殘暴的真人格鬥,夜夜與那些貴族子弟鬼混狂歡,不再熱衷於以優異的表現獲取父親的垂愛,LaufeyLoki的改變頗為傷心,悲痛之餘也蘊含著更多的失望,然而他仍抱著希望,企盼他只是需要時間治療心裡的傷,等待事過境遷了,聰穎的兒子又會恢復原樣,因此對於Loki迥異的行為非但不聞不問,還時常替他支付賭輸的大筆金額。

 

么子的聲名下墜的厲害,兩個大的就樂了,無論是畏懼威脅,或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體悟及時行樂的道理,這個自幼被捧在手心的小王子終究怕死。

 

 

 

以上全是Loki告訴Thor的。

 

他一邊削蘋果一邊說著,平靜地像是陳述歷史事件而不是親身經歷,削完蘋果精準地將水果刀射進壁爐緊緊合著的兩扇門間,那條可能比刀身還要薄的縫。

 

而那道傷口Thor也是親眼見過的,Loki並不避諱在他面前更衣,他的身材雖然瘦卻很精實,一看就知道是狠狠操練過的模樣。

 

或許跟他打上一架,自己也不會贏?Thor注視著那副矯健如豹的軀體想著,而現在那頭豹子像隻慵懶的貓,斜倚在沙發上。

 

「你的保鑣身體狀況很不錯。」Banner拍了拍Thor的胸肌,這陣子是他淪為階下囚後吃的最好的日子,他長了點肉,原本高大的身形更加壯碩,估計只要再休養一個月就能出賽。

 

「……不過,Loki……」Banner瞄了瞄身邊的護士,低聲地用法語問了一句:「我聽說的那個傳言是真的?

 

哪個?Loki聳起眉毛,也用法語回話。

 

此舉自然是希望別讓閒雜人等聽見以下的對話了,但Thor對這個語言並不陌生,他的母親Frigga就是法國人,在Odin聲勢如日中天時,Thor甚至被送到法國的知名中學就讀,當作阿斯加德與西歐強國交好的象徵。

 

當然是雷神之錘。Banner語畢,別有深意地看了看Thor,眼光又回到Loki身上,這個動作很明顯,Thor一時之間有點懵了,這是和他有關的意思嗎?

 

雷神之錘?噢,是的,我聽說過。Loki優雅地彈了彈手中的菸灰,「但是老師啊,我更相信命運的安排呢,您看看他脖子上的刺青是不是就是我的生日?他注定是我的。

 

Banner搖了搖頭,輕笑地拍了拍Thor肩膀,彷彿知道他也聽得懂法語似地說:「無論如何……但願這小子挺的住。

 

之後就是一些診療的數據跟結果,但Thor卻陷入苦思之中。

 

他早該想到Loki收了自己還有別的目的,即使溺愛么兒如Laufey,也很難容政敵的後代待在離他的家族這麼近的地方,其中一定還有不為人所知的隱情,而對話中三番兩次提到的「雷神之錘」,很有可能就是Thor之所以還能留在這兒的理由。

 

那是北歐古老的傳說,擁有雷神之錘者,即可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他已過了相信神話的年紀,卻對北歐人裝模作樣的命名方式再熟悉不過,這柄光是握住它就能權傾天下的神器,肯定代表著某個關鍵的事物。

 

「雷神之錘指的是什麼?土地、現金、還是跟哪個強國的密約?」在所有人都離開房間後,Thor單刀直入的問。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你的母親沒告訴你嗎?」Loki拉開窗簾,讓午后的陽光灑進室內,久違的晴天,金黃色的暖意透了進來,卻照不到Thor床榻所在的角落。

 

「……不……」他的表情透露著一絲埋怨,又不敢貿然發作,Loki有些事一定還瞞著他,理所當然,他們才認識十天,尚未建立真正的信任感,況且有一半以上的時間,Thor都在昏睡。

 

「那就怪了……你應該是這個祕密的繼承人。」Loki皺了皺眉頭,碧綠的雙眼鍍上一層秋陽的金粉,「你真的不知道嗎?」

 

Thor篤定地搖了搖頭。

 

「雷神之錘是Odin生前信託的債券代稱,那是筆為數不小的金額,有了它,大概能夠撼動整個邦聯的經濟體制……換句話說,就是Aesir能復活的最後一絲希望,聽說他只把存放的地點對自己的兒子透露,我還以為你曉得。」

 

「這個留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有人逼供我的母親?」Thor壓低了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不,消息是從監獄裡傳出的,聽說是一個阿斯加德的幹部,在死前向獄卒透露……就在你被我帶回來的前一天。」Loki的語氣一貫淡然,絲毫沒有知情不報者的心虛與閃避。

 

Thor疑惑了,這麼重要的東西,父母居然都沒向他提過?這不太合理,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雖然還未正式參與父親的政治事業,可依照Odin的性格,也絕對會在約頓海姆人清算Aesir前告訴他,畢竟這關乎的不僅只是家族,而是一整個阿斯加德。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筆利益將我從Bergelmir手裡劫下?」Thor面露不悅。

 

Loki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仰起了下顎望著他。

 

雖然早知對方沒必要白白拯救自己,但經由第三人Banner──而不是由Loki口中得知真正的目的時,還是讓他感覺不是滋味。

 

「我留你的理由剛才已經跟Banner講過了,信不信由你,不關那狗屁雷神之錘的事。」Loki瞄了他一眼,「不過這傳言卻是你現在的保護傘,只要那批債券沒被找到,約頓人就不敢貿然動你,金錢就是力量,誰都畏懼。我勸你學著這樣想吧,否則下場不是回去暗無天日的黑牢,就是被我老爸下令處死。」

 

寥寥數句又讓Thor彷彿被一團布塞進嘴裡,什麼也無法回嘴。

 

他應該要理解自己的立場,如果下定了決心要保住這條性命,低調聽令、不去挑釁主人,甚或是其它的約頓人便是明智的行為準則,可現在的時局突然與幾天前決定的生存方式背道而馳了?傳言不僅讓Aesir的最後傳人成為焦點,他管不住的那張嘴,還在不受控制地抵觸著Loki

 

說也奇怪,Loki對他倒是極度寬容。

 

他見過約頓的獄卒及士兵如何對阿斯加德人施虐,也看過Bergelmir毒打奴隸的樣子,Thor自然沒有錯過責罰,那張生來就帶著傲氣的面孔為他招來不少麻煩,只要沒有比賽、或傷的下不了床,Bergelmir都把這些鬥士當作出氣筒來打,他也沒有例外。

 

以往,無禮且直接的詰問肯定換來一頓鞭子,勝者早習慣不把戰俘當人看,養著他們如同養著隨時可以拖去宰殺的牲畜,就連死了,屍首也能被用來作為炫耀勇武的展示品。

 

Thor想起父親的死狀,約頓人非但絞死了他,還將遺體作了防腐處理,裝進玻璃棺內,放在國院的一間小房間內展示,他的獨眼圓睜,彷彿怒視著異族人佔據了Aesir的領土。

 

Odin並非死不瞑目,而是被人將他的眼皮縫在眼眶上,再鑲入栩栩如生的假眼珠的,Thor永遠記得,在自己被扔進黑牢之前,負責押解他的官員拖著他進入名為「緬懷處」的房間,臉上掛著惡意的笑。

 

先人死後竟然還得受到這等污辱,身為後代的Thor理應感到憤怒,可是他卻只記得那只義眼做的如此逼真美麗……就好像有一簇永不熄滅的火焰,燃在父親的眼裡;他沒有哭喊咆哮、也沒有悲傷地移開視線,只是不發一語的注視著玻璃棺裡的Odin

 

從那一刻起,Thor內心的念頭就不斷反覆交戰著,如果自己還有選擇,仍會堅持憎恨所有的約頓人,重蹈父親的覆轍嗎?又或是,讓一切到此畫下句點就好?他的腦袋裡宛如漫著濃痰般的白霧,冰冷又茫然,或許就是因為太凍了,許多事情轉而麻木。

 

 

 

「陽光很好,我想曬曬太陽對你的復原有幫助?」Loki打斷了他的回想,嘴裡這樣說著,卻又將窗簾拉了起來,Thor不解地注視這個舉動。

 

「……我是指,換件衣服吧。」Loki緩了一口氣,隨手拉開抽屜,丟了件風衣給他,「你該出去走了,去曬曬真正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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