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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忘記自己在哪裡看過這麼一段比喻,大多數人的生活就像旋轉木馬,一再追尋著相同的軌跡奔跑──家庭、工作、學校,或是任何交際場所,他們以為自己向前了,其實根本不曾離開過「世界」畫下的那個圓。(※改寫自The Wolves of Mercy FallsMaggie Stiefvater)

他和Tom也是如此,他們繞著一個大問題轉,卻始終沒有接近過核心,好像恐懼著離開那條軌道,面臨的就是失控、翻覆、然後墜入無垠的宇宙。

他聞到一種氣息,若有似無的曖昧,但曖昧帶來的不只是美好,它還會痛,並非撕心裂肺,而是像扭傷的肌肉,在施力點錯誤的時候讓人打從心裡想慘叫。

Chris不會讀心,可是他就是能肯定Tom也有這種感覺,線索遺落在小動作裡,微妙的眼神變化、紊亂的呼呼﹝只有一兩秒﹞,似乎他也迷惘著該如何定義兩人的關係。

曾經Chris覺得維持在現在這種局面很好,所謂的「Bromance」,誠然這名詞套在成年男子身上顯得怪腔怪調,但是放在女孩子身上,就容易了解很多。

他們維持著比朋友還要多一點點的親密,換句話說大概就是所謂的「英雄惜英雄」?可bromance又比中古世紀流傳的某種騎士精神要柔軟許多。

星期六的晚上他將縫補好的牛仔褲疊整齊,放在Tom的床上,他去聚餐了,還沒回來,很稀罕的沒跟同事同進同出,似乎是什麼「英國同鄉會」的活動。

Chris遲疑了一下,還是躺在那張雙人床上,受傷的時候他大約睡了四天,等到傷口消腫、開始癒合了,才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去。

不可否認,他不是沒想過自己能堂而皇之的睡上這張床,甚至將Tom攬在懷裡,然而目前為止那都只是寂寞男子的妄想罷了,然而真的是寂寞作祟嗎?讓他對一個同性別的傢伙起了這種念頭?

答案從他和Maryjane出去約會後就已經揭曉了,像是突兀刺眼、貼著反光條的紐澤西護欄,將他的理智層層困在中間,三十年來他從未對男人有過妄念──這證明了非關性向,只是因為對象是Tom

 

「別破壞了當前的平衡」,Chris對自己說。

「否則可能引起宇宙大爆炸。」他想著Tom會模仿卡通人物的語調接這句話,不禁啞然失笑。

他聽他說過,他最要好的同學──現在在英國,是個同志。

所以Tom的桌上還擺了一個小小的彩虹旗,象徵他支持著較少數的性向,可是這未必代表著他能接受另一個男人一起過生活、經歷大小事、或是激烈的做愛。

更何況Chris現在還是不確定,他離開北京後會不會再回來。

明年他可能可以搬到Tom的房間,但是期望留下的那個人,或許已經走出距離自己一生中最近的地方了。

Chris睜著眼在床上翻滾一陣,艱難地扭動身體,然後陡然坐起身來,床很軟,直起身子需要花一些力氣。

他同時也意識到,要從情感的泥淖裡掙脫,必須要下一番功夫,那麼,不如選擇彼此都不會受傷害的方式,至少他們可以彼此關心,當一輩子的朋友;這個結局比起坦白後被對方硬生生拒絕好的多,Chris於是想起多年前因為他而被喊「袋鼠毛」的女孩,以及他再也無法說出口的歉意。

 

HeyTomI’m sorry.

我很抱歉愛上你。

可是我很高興是你回憶的一部分,我會盡我的能力表達自己對你的喜愛,朋友方面的喜愛。

 

Chris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彷彿在誦唸咒語,然後草草爬回沙發床,逼迫自己入睡,當天晚上Tom似乎到了兩點……或是更晚才回家,他已經儘量壓低了音量,但Chris還是還是被吵醒了。

Tom咧了咧嘴吐出「SORRY」的嘴型,然後打開廚房的門跑了進去。

門的另一邊傳來聲音,儘管有隔音的效果,卻還是傳到了客廳,相較於平常溫文的說話語調明顯激動。

Chris扶著額頭站起來,睡前他喝了一些紅酒──當他發現啤酒已經不太構成助眠效果時在超市順手買的,走到廚房邊,想看看室友到底在做什麼。

聽的並不清楚,只是隱約傳來了幾個單詞,「考慮」、「感受」、「雙親」……除此之外,可能跟Tom刻意壓低音量有關,Chris沒聽見什麼。

等到聲音終於停了,他敲敲門,喊了一聲「Tom?」

門板驟然往裡推,Tom嘴裡咬著菸,一手拿著打火機,一手轉開門把,廚房的窗是大開的,零下2度的空氣瞬間讓Chris清醒了不少。

「介意我搜菸嗎?」嘴裡咬著菸,他的咬字有點模糊。

「不。」Chris扒了扒睡亂的頭髮,「你還好嗎?」

「需要冷靜。」點燃菸頭,Tom吸了一口,吐出,白煙與嘴裡吐出的白氣混在一起,他丟給Chris一個勉強的笑容。

「所以我到比冰箱還要冷的廚房來,對不起吵到你睡覺。」

「我說過別說抱歉……你發生了什麼事?我有點擔心你,兄弟。」Chris鼓起了兩邊的腮幫子,看來Tom的情況可能比他想像中的嚴重。

「幫我個忙,Chris。」他仰頭望向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好像要阻止淚水掉下來,「什麼都別問,拜託,我明天就會好的,別忘了明天我們還要去吃早餐跟泰式按摩。」

「可是你……」Chris向前了幾步,Tom擋下了他的手,將他推出廚房,重複著「Please」。

「好,我回我的床,但你得答應我不會有事。」他退回門邊,表情複雜地看著室友。

「給我十分鐘……不,五分鐘,我保證不會做不好的事。」Tom抹了一下鼻子,手裡夾著菸,看起來卻像個委屈的孩子。

Chris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人,即便是現在這種情況,他也會聽從對方的指示,乖乖退到一邊,雖然他知道Tom不是會傷害自己的人,可是全身的細胞都處於警戒狀態,仍然緊張地盯著門後的動靜。

事實證明他的主管是個情緒管理極好的人,可能不到三分鐘,人就從廚房裡出來了,Chris連忙假裝睡著,他聽到Tom吸鼻子的聲音,然後拿了衣服,進浴室裡洗澡。

他的緊繃一直持續到快天亮,直到Tom發出均勻緩慢的呼吸聲睡去,Chris才繼續他被中斷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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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