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34

風馬走到這裡就再也不前進了。

地面上滿佈著像被刀切過、線條鋒利的岩石，時序還是白天，天幕卻比黃昏的落霞還要血紅。

Thor將這兩天來馱著他們跑了半個大陸的交通工具放走，儘管風馬是最常被拿來當作戰馬的品種，個性剛烈兇猛，但在深淵跟前，牠們仍發揮了絕佳的動物本能───能跑多遠就是多遠。

這裡一個活物都沒有，別說是鳥獸，連一株草都看不到。

Loki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滿是令人不舒服的硫磺味，不遠處，地表猙獰地被劃出了一個大裂口，充滿劇毒的霧氣蒸騰，他似乎有了一雙黝黑的爪子正要從裂縫中伸出的錯覺。

「………我們該怎麼下去？」Thor擔憂地望了那個方向一眼，阿薩神族被稱為神，但並不代表百毒不侵。

「我們潛下去。」Loki看了哥哥一眼，然後轉頭，自顧自地往深淵邊緣前進，Thor見狀趕忙跟上，只是越靠近裂縫，不適感就更加深了一層，像是尖叫哭嚎、又像是瀑布發出的隆隆巨響刮搔他的耳膜，即便是強壯的雷神，都感覺太陽穴微微脹痛。

Loki已經來到邊緣，站在差一步就會摔落的岩石上，紅藍二色交錯的有毒瘴氣凝聚成爪子的形狀攀附上來，他猛吸一口氣，咳了兩下。

………很好，果然如自己所想像的那樣。

他退了兩步，走到哥哥身邊，拍拍Thor的肩膀。

「脫衣服。」

Loki邊說著，邊將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卸下。

「……什麼？」Thor嚇了一大跳，他知道男人一時性起就不會管場合，但他的弟弟……這也未免太刺激。

「我說，脫衣服。」Loki瞪了他一眼，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阿斯加德王腦子被怪東西堵住的程度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好好好，都怪他勾引哥哥，降低Thor的智商好了，都是他自作自受。

「你不脫，我沒辦法上避火咒，想要衣服被燒光請自便。」

Thor心虛乾笑兩聲，將那一身軟甲卸了下來，把兩個人的衣物全塞進移動倉庫裡，接著Loki將他在鹿城收購的部分材料變戲法般全碾成粉末，一彈指，均勻灑上了兩人的皮膚，然後下一秒鐘，移動倉庫被壓成了一塊布，Loki順勢將它圍在腰前。

「書上是這樣記載的，我們將穿過兩層火牆及五層冰壁，到達塵世巨蛇沉睡的洞窟，等我催動避火咒，就準備下去吧。」他走到哥哥背後，冷不防朝Thor的腰際抱了下去，阿斯加德王怪笑一聲，連他自己也奇怪，明明前往的就是九界最險惡的地方之一，但Thor卻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

「用了避火咒，下去雖然還能呼吸，但是空氣可得省著用，如果我喘不過氣來…可得救救我……哥哥……」Loki瞇起了綠色的眼睛，形狀好看的薄唇咧了開來。

「……居然要跟你一起跳下深淵……我覺得我會先被你害死，弟弟。」Thor搖頭輕笑，但表情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通往深淵的裂口搖曳著詭異的光，自古以來，縱身躍入者，只有一人留下了平安歸來的紀錄，他就是眾神之父，偉大的Odin。

而現在Odin的兩個兒子就站在邊上，望著底下紅藍交錯的火焰，燃燒的禁地吐著駭人的舌尖，噴濺出帶著劇毒的唾液，準備用這兩個不速之客的身軀，來填飽飢餓的胃。

「別鬆手。」Thor雙手緊緊箍住弟弟，北大荒極寒，幾乎是赤裸的兩個人只能憑藉彼此的溫度相互取暖；「準備好了，走吧。」

「你害怕嗎，哥哥？」Loki平視著面前的Thor。

「沒有什麼事物讓雷神懼怕！」Thor露出自滿的笑容，在他懷裡的Loki聞言，抽了抽右邊嘴角，訕訕說，「你說謊，我馬上可以讓你感到懼怕。」

Thor看著弟弟微笑起來，他與Loki身高相當，但邪神單薄得就像自己的影子，曾經Loki也因為這樣的比喻而痛苦，但Thor倒是覺得這形容詞沒有什麼不妥，畢竟光與影無法被分開，即使到了世界的盡頭，或是處於完全的黑暗中。

「沒錯，的確只有你才能讓我害怕，但不是現在。」Thor伸手順了順弟弟的黑髮，「現在沒什麼好怕的，我們都是Odin的孩子。」

高速撞進一團火裡真的是瘋子才幹的出來的事。

即使身上下了避火咒，灼熱的感覺依然叫人窒息，所幸下墜的力道極大，他們很快的穿過了兩層火牆，沉入深藍色的冰水之中，真正的考驗現在才要開始。

Odin在禁書裡記載的冰壁共有五層，一層比一層苦寒。

Loki喃喃念起咒語，將防火咒轉化為抵禦寒氣的咒語，但是那股冰冷無孔不入，只過了一小段時間，他已經看見哥哥的嘴唇上結了小小的冰粒。

接下去不知道還有幾層。

全然的寂靜包圍著他們，越往下，身體凍僵的感覺就越明顯，流著冰霜巨人之血的邪神雖然比起一般人耐寒，但維持著阿斯加德人的身體還是讓他感覺逐漸失溫，失算了，現在最後的一點力氣都拿來維持防止苦寒入侵的咒語，鑽心的冷就像有人拿著錐子在敲他腳底板。

Thor搖晃著Loki的肩膀，他發現自己聽不清楚兄長在說什麼，視線所及之處除了哥哥一頭散亂的金髮之外，只有深不見底的藍。

他可能失神了幾秒鐘、或是幾分鐘。

直到一股溫熱的氣息莫名其妙竄入身體，他才逐漸恢復五感，Thor的嘴唇覆著他，用力搓揉他被凍僵的手心。

他看了看哥哥赤裸的上身，被冰冷的藍色包圍住，一瞬間這個阿斯加德王居然像個約頓海姆人，Loki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正忙著將體內熱能傳給他的Thor，被弟弟突來的笑搞的岔了氣。

「這一點都不好笑Loki。」Thor咳了兩聲，埋怨地看著弟弟，在魔法陣的保護下他們仍能言語呼吸，但是所剩的空氣已經不多。

「Hey，王子，你又吻醒了我一遍！」Loki促狹笑了起來，並且感受到皮膚底下浮起的筋脈和餘光裡閃爍的紅色，是的，又變成冰霜巨人了，他顯然有點懊惱，應該在下水時就變成約頓海姆人的，自以為盤算好一切的邪神竟然失誤了。

「你嚇壞我了，弟弟。」Thor搖搖頭，繼續將Loki摟緊，雖然他還挺的住，但也衷心期望能儘快抵達五層冰壁的盡頭，畢竟這滲人的苦寒太難熬。

「……Thor，那裡，在你身後西北方………」Loki好像看到了什麼。

由純粹黑色構成的區塊並不明顯，若非冰巨人驚人的夜視力，在濃稠的深藍裡要分辨出顏色的異同還真得很不容易。

「我想那是出口。」

「───好───」

Thor深吸一口氣，抱著Loki，逆著冰冷無比的水流，往那兒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