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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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瘋子其實不瞎，相反的那雙看似障礙的眼睛卻恰巧是他天賦異稟的地方。

眼瞼與眼球之間多長了一層透明的薄眼皮在約頓有個稱號，擁有這種眼睛的人被稱為「藍人」，他們能直接在幽暗的海水裡張眼視物，不需任何配備，在指頭與指頭的空隙間也隱約看得見發育未完全的蹼。

有人說他們是人魚和某個陸生民族的混血，起源已經不可考了，他們沒有發展自己的文字，留下的資料並不多，數百年，前有支「藍人」部族居住在約頓海姆與阿斯加德之間的海域，世世代代以捕魚、砍伐珊瑚樹或採珠為業，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然後阿斯加德的貿易商就來了，帶走了族裡一群壯丁，帶他們上陸工作，城市的資源豐富，生活多采多姿且充滿誘惑，年輕人心生嚮往，越來越不想回到只有海腥味的家鄉，並深信背棄先祖的生活方式是一種無可避免的進化。

於是他們帶出了妻女及家眷，扔下漁網和漁船；珊瑚、珍珠與貝殼，從普遍的部落飾品一躍成為貴婦人珠寶箱中的珍藏，巨大海獸的長牙及骨頭，也從證明先祖英勇的紀念物成為有錢人家炫富的擺飾。

他們回不去了，「藍人」離開了海，就像水滴灑在地面，自然會蒸發。

大陸的文化圈渲染了他們，他們忘了怎麼避開水下的惡鯊、怎麼撬開硨磲緊閉的殼、怎麼判別海上風暴的情況，最後忘了自己從哪裡來。

老瘋子是凋零文化下僅存的美好異數，他的父親是最後移居大陸的藍人之一，因為出走太慢，珠寶的價值早以被捷足先登的同胞打壞，只好幫阿斯加德人打漁營生，他們原先有一個小小的聚落，在阿斯加德臨海的小鎮海裘港，過著還算為持傳統的生活，幾百年過去，海裘港從原先的漁港變成戰略基地，大多數人受了軍饗的誘惑從軍，藍人的部族從此後一蹶不振。

老瘋子當過兵，那是和華納海姆交戰最劇烈的時候，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亡。

他怕死，於是在軍艦上假裝失足落水，靠著自身的天賦，游上約頓海姆的岸，後來的事，大至像Fandarl說過的那樣。

老人被對著出生的旭日，敲了幾下煙桿，沉穩地訴說著，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瘋癲，雖然無從得知所言是真是假，但光憑著剛才從淺水洞順著地下暗流一路「鑽」到外海的功力，似乎為故事增添許多可信度。

「要來點早餐嗎？」Fandarl親切地遞過盤子，冷凍的馬林魚塊水煮加熱只灑上一點豆子，看起來根本不可口，Thor搖搖手表示不了，他不是挑食之人，可他和Loki都還在暈船，臉色鐵青的程度堪比吐出所有食物的醉漢，船速太快了，他們只看到許多光點從側邊擦過，等到眼睛再度看得見東西時，船已經在漂著浮冰的海上。

「你們應該吃點的。」Fandarl直接用手拎起一塊放進嘴裡嚼了嚼，「下水需要很多能量的。」

「是啊。」老瘋子附和著，加入大快朵頤的行列，「下水可是比飆船刺激很多喔！」

Loki深吸一口氣，企圖降低不適感，船停在一座小島的邊緣，後方的海面並不平靜，不時傳來隆隆的砲擊聲，巨大的軍艦往來穿梭著，每艘都拖曳一張長長的網，網子可以圍住半條街的範圍，他們正將海獸從牧場驅趕至峽灣內海。

「如果沒胃口，就趁現在小睡一下吧，正中午前就要下海，這裡很隱密，不會被軍隊發現的。」Fandarl將船錨拋下海，表示要在原地待上一陣子，近處的小島上，數以千計的海鳥聒噪非常──與其稱之為小島，不如說是塊突出海面的礁石，綠色的長草叢生，雛鳥就躲在裡頭嘰嘰喳喳，空氣裡瀰漫著鳥糞的味道，「凹」字型的缺口正好夠讓小艇完美隱身。

「走吧，進船艙裡睡一下。」Thor掩著鼻子，扶起Loki，「你整夜幾乎沒睡呢。」

Loki順從地撐起身體，走進隔音及隔臭效果均不佳的船艙。

他沒有將艙門上鎖，也沒有再做任何防禦結界，反正Fandarl有把柄在他手上，自然不會做出損人不利己的蠢事，更何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這個節骨眼，選擇相信對方吧。

「睡吧。」Thor坐在打通的大臥鋪上，拍拍身邊的位置，暈船消磨大量體力，Loki確實是累了，他不假思索地爬上去，躺在Thor身邊，舒了一口氣：「那你呢？不睡嗎？」

Thor撩起披風，指了指掛在腰間的錘子，「不了」,他信心滿滿地說，仰賴便利充電器的打算溢於言表。

「……隨你便。」Loki拉高斗篷的領子，屈起身，就著Thor身體的溫度。

對現在的他而言，那是絕佳的助眠劑，雖然也曾經因為想念那樣的「習慣」而轉側不安，不過……

綠色的雙眼半開闔著，Thor的背影跟著船身微微搖晃，Loki莫名地開始回想上次和Thor一道坐船是什麼時候？是母親登基百年的紀念典禮前兩個月、還是在祭祀金倫加的祭典上？

他忘了，忘了就算了吧，當他開始暸解所有的事記得太清楚反成負累的時候。

尤其是那些回憶，疼痛的教人發狂、甜美的使人喟嘆，實際上卻已不具任何意義的過去。

一覺醒來，鷗鳥的吵雜聲更甚了，當中夾著海冰摩擦發出的聲響，低沉巨大的如同大地鳴動，再加上不遠處的內海持續的砲擊聲，Loki對於自己居然能在這種環境之下睡的深沉感到詫異

「風速合格、流速合格、溫度也合格……美中不足的是海冰多了點，你看你看，這個季節結冰的很快，要是下錨的地方沒有慎選，船可能會被冰困住，人啊……很可能因為找不到上岸點，溺死唷！」老瘋子站在最高處，拿著望眼鏡裝模作樣地說。

「別嚇唬人哪老爹，這艘船至少可以破開初結的冰層啦！」Fandarl手上一堆東西，都是等一下要下水使用的工具，約頓沿海漁業發達，水下作業也很常見，Thor對這方面有點陌生，不過在地球時倒是受過神盾局的潛水訓練，對他而言只要設備搞定，一切就不會太難。

反而是Loki讓他訝然了，他熟練地換上魚皮作成的水行衣，檢查不知何時出現在甲板上的黑色大鐵球──一種類似潛水艇的設備，可以把兩到三個人放進去，沉進海底。

「從這裡到海主居住谷地有多遠？」Loki朝上方的老瘋子比劃，老瘋子瞇起了眼睛思考了一會兒，不大肯定地說了一個距離。

「有點遠。」Thor皺起眉頭，約頓人和阿薩神族的潛水方式不像地球人必須背著沉重的鋼瓶，而是塗上特製的秘藥，能短暫地在水裡呼吸，可是秘藥就等同氧氣瓶，一定有容量的限制，要他們從這裡游到目的地、解決那隻大鯨魚後再返回，似乎是件非常吃緊的事。

「真的太遠了！」Fandarl難得地和Thor立場一致，他驚叫起來，「我本來以為你們要和祂談條件……或要脅祂的眷族之類的……那樣的話至少還有勝算，船只能到這裡了，再前進，那些海主的眷族會發現，船會被捅成蜂窩的！」

「我們沒有要到谷地去呀。」Loki聳聳肩，從地上拾起囚靈塔，捧在手上，「當然要祂自己送上門來。」

「不不，這不可能，距離太遠了，祂很難被引誘出來。」Fandarl猛搖頭，這是他聽過最扯的事，要那條大魚生氣很容易，祂可以派出數不清的眷族和你纏鬥，可要是要面見「本魚」，恐怕得直搗祂睡大頭覺的地方，殺雞焉用牛刀，除非是另一隻巨靈神過來搶奪地盤，那珥瓦才不會親自出馬，可是要上哪裡去找一隻肯幫他們的巨靈神？太不切實際了！

「讓祂氣瘋不就得了？」老瘋子嘿嘿笑了起來，他和Loki相視一眼，點了點頭，「我家老二果然很聰明。」

「……氣瘋？」Fandarl不明白了，這些人為什麼一個比一個淡定？只有不對盤的Thor臉上和自己一樣，寫著大大的疑惑。

「靠近島嶼……或著礁石的地方，大多比海底平原或谷地溫暖的多，老爹告訴我很多峽灣的故事呢，比如這一帶底下有不少火山。」Loki輕敲兩下囚靈塔，露出滿口白牙，「你知道水生動物喜歡把卵產在溫暖安全的地方嗎？比如大魚不敢輕易接近的海底火山旁……」

「噢。」Thor一下子就懂了，Fandarl聞言後開始冷汗直冒。

「你知道什麼事會讓一個母親發狂嗎？」Loki的表情有點複雜，眼神迷濛地看著囚靈塔，「那就是奪走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