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狗王

32

「小心點。」這次換Thor拉住他，海神廟雖然不是禁區，駐軍的燈塔卻在不遠處，要是被攔下來盤查身分，這對從天而降的「夫妻」可就麻煩了，屆時免不了要再打一場，打草驚蛇對接下來的行動並無好處。

「你認識我是第一天嗎？」Loki露齒一笑，輕巧地躍上台階，像隻貓似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那傢伙是隱匿行蹤的高手，好奇心跟倔強也跟貓一樣，許多禁衛森嚴的地方他都被Loki拖著擅闖過，小至Tilda女王存放珠寶的化妝間，大到兩軍交戰時的敵方陣營。

Thor的雙眼來回掃了幾遍，確定沒人注意他們的行跡後跟了上去，通往山丘的階梯約有百來階，清掃的十分乾淨，每走幾步路就有石造的燈台，油槽裡黯淡的燈火搖曳，奄奄一息的，就像微弱的星光。

照磨損程度來看，這些燈台的年頭……少說也有百年以上了吧？至少不會是近二十年的新製產物，也不是華納人會使用的形式，Thor一邊想著，如果他沒猜錯，南約頓人在港口邊必定會建造Ymir的廟──通常在能俯視全景的高地，就是頭頂上的那塊位置。

Loki踩上最後一階，迎面而來兩根獨角鯨的巨大獠牙，如同螺旋狀的矛，直指來人心臟，神廟以天然岩洞開鑿成，兩層樓高的沉重大門經過拋光處理，雕刻精美卻與海洋完全沒有關聯的花草，諸如薔薇、百合或是榭寄生，開了一條巴掌寬的小縫，裡頭隱隱透出燈光。

「果然是鳩佔鵲巢。」Loki冷哼，很明顯的，這是由主祀Ymir的神廟改建而來，華納人無禮地將巨靈神的象徵懸在巨人神殿的大門上，他們不僅占領土地、控制人民的自由，連冰霜巨人的先祖也被降格染指……真難想像聰明的Fryer怎麼會犯下徹底激怒民怨的低級錯誤。

水族拜月，神廟通常在夜間禁行祭祀，Loki弓著身子接近大門，模糊的交談聲從門裡竄出，淨是一些抱怨工作繁重的牢騷，看來到達大殿前的廊道有人守衛，直接從這裡潛入並不明智。

「你要進去？」Thor皺起眉頭問，Loki聳聳肩，一臉「反正都來了」的無謂表情，問也是白問，他一百年前就知道自己怎麼樣都攔不住Loki。

「除了大門還有另一個入口，祭台正前方一定是鏤空的露臺，」Thor壓低聲音，指了指南邊，那兒是一塊突出的峭壁，火光映得漆黑的石壁發亮，好像有人在燒東西，奇異的焚燒氣味──聞起來像某種油膏，被海風帶著，吹到兩人身邊。

「爬過去。」Loki瞄了一眼怪石嶙峋的峭壁，果斷回答，Thor的反應倒是很鎮定，結論在意料之中，一但Loki下了決定，就算橫在前方的是座插滿刀片的山，他也會毫無怨言爬上去的。

石壁很濕滑，到處長滿了青苔，底下就是濤聲隆隆的海面。

一時興起夜遊，身上只穿了普通的衣物，連能夠防身的武器都只有Loki隨身帶著的瑞士刀，要徒手攀上懸崖實在頗具難度，但對於有著霜巨人血脈的魔法師而言，除了防範神廟裡可能有的防禦結界外，其他都不成問題。

「這裡就交給你了，好好把風。」Loki拍拍Thor的肩膀，脫下礙事的長斗篷，扔在地上，他的指尖生出短短的冰刃，作用就像釘鞋鑿入岩壁，能夠找到施力點，然後慢慢爬到目的地。

被留下來讓Thor有些憋屈，可是動作不若Loki輕巧、又沒有自帶冰爪絕技的他，還是乖乖待著等比較實際；唉，要是記得帶那柄錘子來，能夠直接飛過去吧？不過附帶的狂風暴雨還是太高調，要不引起華納人的注意，根本是不可能。

話又說回來，那東西還真的挺神奇的，破壞力超強、能夠召喚暴風雨還能當人體充電器使用……更妙的是，居然只有Thor能拿的起來，根本是某些神話的劇情，然而，能不能像傳說裡的主角所向披靡，誰也無法肯定。

他回頭望了一眼獨角鯨的長牙，光是這樣盯著就感覺壓迫感十足，真正的海主恐怕比門上長牙的主人──牠的眷族們還要大上好幾倍呢，縱然Thor這輩子與不少猛獸對峙過，但在深不見底的冰洋裡，還是頭一遭。

他深吸了一口氣，坦承自己的確緊張了，也坦承無論如何一定得打這一仗，因為他想活下去，他真的很想活下去。

「嘿！」Loki無聲跳下岩壁，打斷Thor的思緒，才過不到五分鐘，他就潛入成功神殿了？看來是的，他的手上捧了一顆沉甸甸的球，全黑的外觀，上頭有些模糊的符文，不仔細看的話還以為是顆不起眼的石頭。

「猜猜我拿到什麼。」他現寶似地捧起黑球，球面浮起一層冷冷的白光，並不明顯，Thor皺起眉頭，那些看似裂痕的符文是最古老的盧恩字母，這並不是華納神族的東西。

「囚靈塔。」Loki開心地拿著它反覆把玩，臉上出現難得的笑容，「有了它，巨靈神也只好聽我們的。」

「囚靈塔？」Thor重複了一次Loki說的語詞，老實說他對這些巫覡專用的字彙識得不多，顧名思義，似乎是拿來關住靈魂的法器？

「我不知道邊疆居然有這麼好用的工具，成功率可以提高到六成了……」Loki掩不住欣喜，他的音量有點大，呼吸急促，甚至有點發抖；Thor並沒有受到他的情緒所感染，反而面無表情地壓住Loki肩膀，將斗篷披回他的身上，然後順勢把人往岩壁上一推，整個人就貼了上去。

Loki瞪大了眼睛，被Thor封住嘴巴才讓他回神過來，在他倆身後的是一頭長著誇張背鰭、像蛇又像蜥蜴的怪獸，正朝兩人吐著藍色的信子。

「嘿──嘿──」怪獸背上的士兵舉起長槍輕戳Thor左後肩，他看起來有些不悅，打了個大哈欠，眼角擠出幾滴淚，頭盔沒帶正，身上也未著全套護甲，顯然是好夢方酣時突然被吵醒的。

「你們最好解釋一下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士兵又揉了揉眼睛，怪獸發出嘶嘶的威嚇聲，Thor將Loki擋在身後，轉過身來，露出尷尬的笑臉。

「是這樣的，大人，我和我的妻子，呃，我們結婚很久都沒有孩子，聽說在夜晚祭祀巨靈神對求子很有幫助，所以……」

「喔？」士兵挑起眉，直接用槍尖越過Thor的肩膀，挑下Loki斗篷的帽子，「不是這幾天鬧得很兇的逃獄沙匪吧？」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圖，和眼前的「一男一女」比對，這時又一頭怪獸從下方的岩壁冒出頭來，另一個滿身鎧甲的士兵正騎在牠身上。

「怎麼回事？」後到的人官階應該比較大，他的坐騎在裝飾上華麗許多，還戴著保護頭部的皮革戰甲。

「隊長，這兩個人，說是來拜海主的，結果在這裡親熱！」原本哈欠連連的士兵突然間醒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底氣十足。

「……喔？」被稱為隊長的華納人瞇起眼睛，抬起下顎，「最近那珥瓦治安出現大紕漏啊……這樣好了，搜搜身吧，確定身分沒問題了再放走。」

「是真的，我們只是來祭拜巨靈神的。」Loki輕輕推開Thor的肩膀，稍稍往外站，露出突起的腹部，「您瞧，真的很靈驗呢，在王城看了所有的醫生，都斷言我們這輩子不會有子嗣，幾年前，我丈夫特地前來參拜……冬天之後，或許我就要臨盆了呢，真的很令人高興。」

他的語氣充滿「母親」的慈愛，尤其撫摸肚子的動作，Thor咬了咬下唇，即使知道Loki只是配合自己演出脫身的戲碼，「我們這輩子不會有子嗣」這句話，依然讓他心痛無比。

華納士兵嫌惡地往後傾了傾身子，在他們的習俗裡，除了孕婦的親族及醫生之外，觸碰懷孕女性的男子，都會倒大楣。

「因為裡頭有祭祀活動，我們不便打擾……夫妻親吻在法律上無罪吧？噢，對了，孕婦應該也是獲許不戴面紗的吧？」Loki簇起眉頭，他看起來有驚慌失措，右手不斷地扶住突起的肚皮。

……那是囚靈塔。

Thor瞄了一眼，冷汗從額角流過，太大意了，他忘了華納人還有嗅覺靈敏的海蜥部隊，那些藍舌頭的爬蟲類可是極為可靠的守衛。

「……只搜男人吧！」隊長不耐煩地拋下一句，「我看他們跟圖上長的一點都不像，沒什麼事的話，就罰錢放人走吧！」

愛睏的士兵完全醒了，他連忙從怪獸背上跳下來，要Thor舉起雙手，搜了一陣後，果然什麼也沒發現，也幸好Loki隨身帶了一些錢，繳作「貢品」後，隊長拿了大半，丟給士兵一枚金幣。

「下次再有當班時睡覺的情況，我就把你丟到海裡！」他惡狠狠地瞪了三個人一眼，包含他的下屬，然後要臉色鐵青的士兵攆這兩個半夜亂晃的死老百姓下山。

「軍爺，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這是……一點額外的心意。」目送隊長離開後，Thor接過Loki遞來的銀幣，裝出最誠懇憨厚的笑臉說道，幸好付點錢就解決了，沒有驚動神廟裡的人，也沒有發生流血衝突。

「去你的，今天根本不是祭神的日子，你們做什麼跑上來？」士兵嘴上罵，還是收下了賄賂，他拉了拉怪獸的韁繩，爬蟲倒豎的瞳孔還是警醒地盯著Loki，看來動物的直覺還是比人敏銳許多，也還好蜥蜴不會說話，否則這次不會這麼容易就蒙混過去。

「我們是外地來的，不清楚那珥瓦的狀況。」Loki輕笑兩聲，「不過，為什麼今天不能祭神呀？」

「還不是因為金色閃電？這兩天有人越獄，峽灣裡又掀了好幾艘船，那些船全是瓦爾哈拉僱來驚擾巨靈神的空船，他們故意激怒海主，真不曉得那幫土匪要幹什麼。」士兵嘆了一口氣，「唉，明天正午以後放出全部海獸，全面實施海禁，假日又要泡湯了！」

「瓦爾哈拉？」Thor不解了，瓦爾哈拉是阿斯加德的家鄉話，意指「榮光的天堂」哪！

「還不是阿薩賊人的自稱？」士兵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們打陸戰還可以，海戰就完全不是我華納海姆的對手，這群愚蠢的混蛋……」

瓦爾哈拉……瓦爾哈拉……

Thor在心中反覆念了兩遍，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