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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張起靈打了一個寒顫。

他睡在病房邊的行軍床,空調有點冷,他忘了蓋棉被,難怪會被冷醒。

身邊的儀器發出規律的聲響,床上的人也發出微微的鼾聲,吳邪正在等麻醉退光,但醫生考量到體能的情形,特別在點滴裡加入鎮定劑讓他好好睡上一覺,充分的休息對術後的病人很重要,尤其他們可能跟著那兩個從遙遠星球來的神兄弟──神經病兄弟,一起去找見鬼的神棺,能夠儘快恢復自然是最好。

 

……還真是見鬼了,又沒確定咱們一定得淌渾水?

張起靈默默想著,翻下行軍床,開始找護士早先給的食物,病房裡的光線微弱,但不至於看不到,柔和的黃色小燈沿著牆壁嵌了一整排,不刺眼,讓人感覺像是窗外的自然光,設計主要以不干擾病人睡眠為前提。

他在櫃子裡找到了裝食物的塑料袋,還是城裡最時髦的歐式烘培坊買的,伸手一撈,居然還有罐酸奶,醫院的人員也真夠貼心了;裡頭的三個麵包口味各異,其中一個是蔓越莓混核桃的,這個吳邪可喜歡了,他老嚷嚷著要減肥養生,但是一個就要二十幾塊人民幣,比便當還貴,勤儉持家的小三爺寧可把錢省下來買菜買肉。

張起靈笑了一下,將手上的麵包放回去要找下一個,他心想要把蔓越莓留給吳邪當早餐吧,下一秒又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這裡可是醫院,病人的餐當然都是配好的,可是最後他還是挑了一個紅豆餡的,或許吳邪嫌醫院餐難吃,想偷吃昂貴的高級麵包解解饞。

他咬了一口再喝一口酸奶,不由自主嘆氣,想法又繞回來了,關於會不會答應一起蒐索神棺的事,在一起那麼久了,很多事只要對方一個眼神,另一個就會心領神會,看來吳邪八成會答應這次的冒險。

至於為什麼?

張起靈理解中的吳邪可以用一句話代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既不服命運,面對某些事時又非常宿命論,最好的例子就是他倆糾纏了快五十年這件事──嚴格說起來可以拆成兩輩子,當初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吳家大少大可以繼續過爽日子,不必冒著各種風險,可套句吳邪常說的話,宿命是自己找上門的。

 

那一天當黑髮消瘦的碧眼男人出現在鋪子裡時,張起靈心裡已經有譜了,他帶來的訊息顯示仍有人在找尋「終極」的下落,如果不把病根徹底挖除,九門提督的遺毒將會摧殘他們一輩子。

基於這點,吳邪必然認為要斬草除根,否則之前的努力便全白費了,加入戰局只是遲早,他自然懂吳邪的牽絆與掙扎……思及至此,他放慢了吞嚥的速度,讓麥香及紅豆的蜜香充盈在唇齒間。

是啊,這就是活著,如果當初沒有吳邪的堅持,或許他連這點小小的幸福都無法體會;而今,原先以為沉寂的威脅再度重現,要是不能完全確定九門提督的骯髒勾當被消滅,只有夜長夢多。

 

門板輕輕被敲了兩下,打斷他的思考,沒等他應門,一個長相清秀的護士捧著兩管針劑,走了進來。

「對不起,我是值大夜的,給病患換個藥。」來人是個白人女性,卻操著一口流利的北京話,張起靈豁然站起,有些警戒的看著她,她笑了笑,回話道:「您別緊張,我在北京工作很久了,會講中文是基本的。」

她攏了攏琥珀色的長髮,在昏黃的燈光下更近蜂蜜的顏色,笑肌的牽引下,右頰的那顆小痣像是刻意點上去的精美裝飾品,讓她的美更添幾分靈氣。

「您用過餐了嗎?」她柔聲詢問,和善地望向擱在行軍床緣的麵包及酸奶。

張起靈點了一下頭,仍然沒有坐下,一雙眼睛死死瞪著漂亮的護士,她也毫不緊張,熟練地將針劑放在病床邊的小櫃,打算要將藥打進點滴。

「……等等,我沒聽醫生說半夜還要再打一劑。」他上下打量著,左手偷偷扯過玻璃製的酸奶罐,藏在身後。

「噢,有的,醫生剛剛改了療程,他認為這樣對病人比較好。」護士彷彿有備而來,從容回答

「既然如此,你應該不介意我打個對講機到護理站。」張起靈作勢要往床邊急救鈴的方向走去,護士連忙伸出一隻手拉住住他,露出燦爛的笑臉,「我想不需要,醫生都下班了,護士巡房去了,打了也不一定有人接的……」

語音未落,張起靈抽身就是一計飛踢,將小櫃上裝著針劑的盤子給踢翻,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時,將玻璃罐當成石頭直敲她的太陽穴,護士閃避不及,額角被砸了一個大洞,卻沒流血,傷口卻是以極快的速度恢復原貌,她撫了撫原本應該血流如柱的部位,一張臉沉了下來,低聲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張起靈順勢飛撲到病床前,隔開了護士與吳邪,「妳沒有影子。」

「……噢。」護士懊惱地用餘光瞄了瞄地板,「真抱歉,我應該更敬業一點……不過沒關係了,反正你們就要從世界上消失了!」

她的身體突然間膨脹抽高了數倍,原本應是軀幹的地方爬滿了黑色的流動物質,從漆黑裡伸出許多隻藤蔓般的觸手,死死綑住他的腳,速度太快了,張起靈懸在離地三十公分的空中動彈不得,急救鈴起碼還有一公尺,上頭還罩了層保護用的塑膠面板,就算他砸破面板,該死的警鈴也不可能會響,更何況病房裡,任何能夠當作武器的東西都不會有!

此時,護士原先的兩隻手已銳化成爪,徑直撲了過來,他手無寸鐵,只好硬著頭皮用右手的義肢格擋,義肢雖以金屬製成,但內部的電子系統已經快接近使用年限了,勉強只能當作防具使用,要命的是銳爪一抓上來,金屬板就向內凹了幾分,能伸展的長度實在太短了,要護住他和吳邪根本不可能!

果然護士很快注意到毫無防備的吳邪,他反身以自己的肉身阻擋,但也清楚肉體凡軀受不了這一擊,對方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妖怪,十分之一秒後,當爪子貫穿他的身體時,他跟吳邪就會一起去死了,也罷,至少這個角度能夠看著他的臉離世……要跟吳邪道歉嗎?死後還會不會有意識?如果兩人分別被送到不同的地方要怎麼辦?

張起靈腦中開始閃過亂七八糟的念頭,他並不畏懼死亡,對他而言,遇到吳邪之後的人生就是撿到了,他們曾經過了幾年幸福的日子,也許這樣就足夠……

 

忽然,一陣淒厲的叫喊猛然將他從跑馬燈的回憶裡拉回,張起靈調轉過頭,迎接自己的死亡沒有來臨,因位護士……不,那長著女人頭的妖怪,胸口正被一道冰刃所貫穿!

只見黑影凝聚成的畸形的身體慢慢縮小,變回原來的人身,她已經停止尖叫,惡狠狠地瞪著冰刃的主人──那個自稱為Tom的老外,不,應該稱呼他為邪神,阿斯加德的邪神,Lo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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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