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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Jaimie依約將照片各傳一份給ChrisTom之後,果斷的在兩人面前刪除了照片。

 

「說不定她留了備份,下次再勒索呢。」Tom故作憤怒狀,噘起了鼻子跟嘴,五官皺成一團。

「也還好吧,你也不介意照片流出去吧?還是怕讓女朋友看到?」Chris聳聳肩,大把的陽光透過葉隙撒在他的金髮上,扎的刺眼,Tom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們都把照片刪了吧?」Chris說完,作勢去掏口袋裡的手機。

「不不不,不必了……hey!」話還沒說完,Tom驚叫了起來,他手上牽著其中一隻北京狗,已經在路邊的落葉堆蹲下身體繞來繞去,準備上大號。

 

午後的三里屯,深秋的氣息已經染了滿城,光禿禿的樹枝上只剩幾片可憐的葉子,它們的親族大部分都已經躺在人行道的一側,靜靜等著人類去清掃。

他們倆剛剛才從Jaimie的房東家離開,一個五十開外的上海女子,丈夫姓羅,嗓門大、好客,個性很開朗,夫妻倆在共同經營的背包客棧裡養了一屋北京犬,總共有六隻,剛好來了媒體採訪,主人無法抽空帶狗去洗澡,重責大任就由Jaimie攬了下來,再轉手包給她的好同事們。

記住別太刻意接近房東,她排斥急於推銷的業務員,態度越輕鬆越好。

Jaimie臨行前不斷告誡著,於是TomChris兩人一派休閒打扮,羽絨外套搭牛仔褲,看起來果真像極了Jaimie口中「有空的同事」。

「真不好意思啊,記者已經來了沒辦法接待你們。」長年接待外國客,羅太太講的一口流利英文,她略帶歉意的將六條狗繫上狗繩,叮囑一番,千謝萬謝,然後要兩人今天六點到她家客棧裡吃飯。

業務當然沒有一次就成的,不過這是個很好的開頭了,要自然的切進客戶、誘使其透露需求對Tom來講並非難事。

他們一路從胡同走來,已經見到有好幾家掛著相同招牌的產業,有背包客棧、餐廳、茶店甚至還有賣筆墨的,老建築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是塊寶,看來羅太太的家業的確很龐大。

 

寵物美容店離羅太太家大約要徒步十分鐘,在太古里附近,那一帶國際品牌進駐多,西餐也多,是Tom熱愛的覓食地盤,他打算將手上的狗交給寵物店之後就帶室友去附近逛逛,順便吃個下午茶。

白天還有陽光時的溫度大約是十度上下,只要不是遇上大風天都還說的上舒適,羅太太的狗挺乖,早學會跟著人走,即使一人得牽三隻,散起步來也還算愜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話題多半還是圍繞在工作上,年底了,西方最重要的節日就要到來,所有的外商公司在這段期間幾乎都是卯足馬力在加班。

Chris躬逢其盛,一來就碰上了旺季,堆積如山的委託案件都是Tom的老客戶,新的他還沒時間去開發呢,業務這個區塊雖然有底薪,但多半還是得靠抽成獎金提高薪資水平。

這時候他就不得不佩服Tom,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城市裡,他究竟花了多少心力才贏得這些case

當然,皮相可能是很大的原因,Tom高大修長,談吐優雅,一張臉雖然不是帥到天怒人怨,可是總會讓人多看幾眼,尤其是他的笑容,眼角堆起的笑意、嘴唇劃開的弧度都是那麼討人喜歡,更別提那雙總是蒙了一層水似的綠眼睛……Chris找到無比俗濫卻再也貼切不過的形容詞:彷彿連堅冰也會融化。

 

不過,這位英倫紳士最受人稱道的還是他的高EQ及親和力,見面才三秒,羅太太立馬就被Tom所擺平,就連她名下那六隻狗也是。

能量好的人會吸引人,更會吸引動物,Chris一直這麼認為,這個論證同樣也發生在Tom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上。

當時他的行李因為航班誤差被留在赤鱲角機場,這位見面還不到五分鐘的室友冷靜卻熱心地讓又餓又累的他先飽餐一頓、替中文並不好的他聯絡海關、再帶他回家弄乾淨自己,並且為了新同事隔天要穿的衣服傷腦筋到兩點。

Chris唯一穿得下的一條長褲──充滿歷史痕跡的過大牛仔褲此時正套在Tom的雙腿上,上身罩著一件黑色的羽絨外套。

坦白說Tom的服裝品味真的就只有隨興二字,除了成套的西裝外,他大多是衣櫃裡挖到就拖出來穿的,鮮少會去挑配色款式,頂多在意厚薄度,比如說那件外套吧,就吊在門邊的衣帽架上,隨手一抓就出門,所以除了上班外Tom幾乎都會穿它,以至於不常清洗的衣物總是「五味雜陳」,沾染上所經之處的痕跡,仔細聞還嗅得出一絲極淡的火鍋香氣──上個周末在鬼街吃的。

噢,照片裡Tom也穿著這件外套嗎?還是酒酣耳熱、早就脫下來掛在椅背?

Chris早就忘了,但唯一留下的是唇與唇接觸的感覺,天哪。

這樣說或許很不正常,但他的確從那個玩笑的吻之後開始注意起Tom,一個他朝夕相處的人,他的說話、各種潛意識的小動作、微妙的表情變化。

Chris很難對自己這樣的行為下一個解釋,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拜託!Tom才不曾加害於他!

可是種種該死的妄想與念頭就這樣緊緊繞著他了,當他發現周日早晨自己的視線竟然會觀察Tom打開冰箱、彎腰拿出牛奶的過程時,Chris的心裡便開始拉起警鐘了。

更可怕的是他盯著同性的室友扭開瓶,將白色的液體倒進杯子裡,舉起喝下,Tom的喉結因吞嚥而微微顫抖,還有一小搓凝固的乳霜惡意的點綴在唇邊。

要命的還不只這樣,他的眼光已經沒辦法從Tom身上移開了,那種感覺讓Chris想起八百年前的搞笑電影,一個高中足球隊長愛上了同性好友,正當男主角內心糾結痛苦萬分時,好友一把將頭上的假髮拉下來,大聲宣布「他」其實是女扮男裝,然後從此幸福快樂。

這個故事很扯,舉的例子很爛,因為Tom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什麼「異性之間相吸的費洛蒙」啦,根本不存在,Chris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是詛咒……難不成是附在那張隔開兩人的面紙上面的?

其實他對Tom有點愧疚,但是他無法控制莫名的下意識,就算是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眼球。

所以他只好戴起了墨鏡。

 

此時這位攪亂澳洲猛男心頭一池水的傢伙正在地上清理小狗的排泄物,他起身,將塑膠袋口綁好,然後尋覓著垃圾桶。

「那是我們要去的店嗎?」Chris指著不遠處一塊黃底紅字的招牌,上頭印著一隻黃金獵犬傻呼呼的照片,HAPPY DOG兩個大字很惹眼。

「沒想到比想像中近。」Tom在街邊找到一個垃圾桶,他順手將袋子扔進去,然後突然有一隻狼犬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直接往他的小腿咬去。

他慌了,但下一秒隨即想到還有三隻小狗,於是連忙將牠們往身後擋。

大狗的牙很利,他感覺有四根釘子想鑽進皮膚裡,然而還沒扎進去之前,一道身影迅速地逼退了狼犬。

「看好牠們,帶遠!」Chris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讓兇猛的大型犬鬆開了口,牠嗚嗚地退後,露出一口白牙瞪著半路殺出的金髮男,Chris手裡握著一條P字鍊──從其中一隻北京犬的脖子上取下的,Tom連忙抱起沒綁的那隻小狗,拎著其它五隻,思考著要上哪兒求救。

Tom的頭腦並沒有運轉太久,Chris的動作又快又流暢,他先是逼近了兇性大發的狗,試圖用牽繩套上牠的尖嘴,可是根本無法奏效,卻讓大狗有機會欺了上來,牠死死咬住Chris的右手,大腦袋激烈地左搖右晃,光是看就知道會造成多嚴重的撕裂傷,Chris沒有呼痛,表情十分鎮定,但在冷天裡居然可以看到汗珠自他額角流下。

兩名女子尖叫地從「HAPPY DOG」裡衝出來,大聲喊著Tom也聽不懂的方言,籌躊躇著不敢往前,大狗因為這個插曲分了神,Chris的左手立刻弓成蛇狀,又快又狠地往牠胸口一戳,嚇一跳的狗因此而鬆開了口。

剛剛八成也是用這個方式讓自己脫困的吧?Tom心想,接下來的事更讓他瞠目結舌,狗並沒有停止攻擊,牠打算咬Chris右手的虎口,卻讓他順勢將p字鍊套住狗嘴,俐落地一收,繞過兩隻立起的耳後拉住了項圈。

「告訴她們我會處理!」Chris丟下一句,繼續與這頭猛犬纏鬥,他開始用身形的優勢,提著項圈與克難的嘴套,將狗往下壓。

大約一分鐘後,那隻狗終於一動也不動了,牠的雙眼還是張開的,斜躺在地上,若不是腹部還在微微起伏,恐怕會被認為已經死亡。

「麻醉?」Chris從狗身上爬起,甩了甩痠麻不已的左手,下垂的右手滴下鮮血,很快的融進紅磚道裡。

女人很著急,連珠炮似的對著Tom講出一連串中文,她哭了,不斷的抹淚,她一直向Chris鞠躬重複著「sorry」,根據Tom的翻譯,這隻狗是五個月大的狼犬,第一次剪指甲緊張的要咬人,醫生替牠打了麻醉然後去上廁所,沒想到麻醉劑還沒生效,就讓牠跑了出來,既害怕又憤怒的狼犬聞到北京犬的味道,衝上來要開咬,後來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你的手不要緊吧?」Tom的表情很擔憂,他想去摸摸Chris檢查傷勢但是又不敢,羽絨外套的表面已經被撕成布條了,血流的有點多,那兩個女人──其實是寵物美容師,已經替他們叫了救護車。

「你的小腿也在流血,而且珍貴的牛仔褲破了。」Chris指了指Tom的左腳,然而光是這個「指」的動作就讓他痛得齜牙咧嘴。

「別擔心我,你比我嚴重很多。」Tom皺起眉頭。

「皮肉傷,羽絨衣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也幸好牠還是隻半大小狗,不然肯定傷到肌腱。」Chris想用左手摘下墨鏡看看受傷的右手,沒想到光是抬起手就很吃力,剛剛制伏狼犬時太激烈,虎口可能拉傷了。

Tom倒是伸手替他摘下墨鏡,他的手指從他的太陽穴擦過,留下一絲淡淡的柑橘香味,噢,Crabtree & Evelyn護手霜。

「你真的還好嗎?我很擔心。」Tom的表情很嚴肅,可是憂慮是再真實不過的。

「我從小在爸媽的農場長大,這對我來說不是最糟糕的。」Chris苦笑,「受傷不要緊,我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否則對客戶的狗就難以交代了。」

「笨蛋。」Tom搖搖頭,語氣雖然平淡,卻捕捉的到一絲心疼。

「還有你啊,我不想看到你受傷……雖然腳還是流血了。」Chris原本想笑得很帥很灑脫,但手傷的痛讓他憋成了一個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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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